第209章

锦言妙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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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的周围泛着异样的白,已经有了一个拳头大的区域,我壮着胆子去摸了一下,梓逸也没有任何反应,颤抖着声音问他,“逸哥哥,痛么?”

    “没什么感觉,只是发麻,”仿佛担心我不信,他又道,“真的,你大胆拔吧。”

    眼泪一颗一颗的掉,我知道是真的,可是我却宁愿你是在骗我。

    泛白,发麻,小小的银色的镖,有着非常漂亮的尾翼,刻着繁复的花纹,无论是镖还是伤口都与我去年被甲子御弄伤时如出一辙,只是那花纹不一样,好像是不一样。

    脑子乱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一瞬间想起去年我中毒之后到了四海堂总堂,大哥看见我伤口时那骤变的脸色,想起关于那毒,可雯对我说过的话。

    ——你中的是宣伯那的独门毒药,除了他们自家,没人能解的,虽不致立时毙命,一般人也根本挺不过一昼夜,是极烈极凶的毒。

    独门毒药,极凶极烈的毒,一昼夜。

    上回,我只是被划伤,又过了一夜,伤口才开始泛了白,梓逸这伤这么深,又伤在大穴,方才还大动气力制敌,血脉加速流转,毒性自然蔓延的更加迅猛,这么快就已经发展至此,后面的,我想都不敢想。

    也没有时间给我想了,用右手紧紧握住镖柄,左手按住梓逸的背,我死死咬了唇,提气用力一拔。

    不知是牵扯到了哪里,又或还是会痛,梓逸闷哼一声,鲜血随即喷涌而出,顾不上问梓逸怎么样,我迅速丢掉手里的镖,用一大团包布按在伤口上,双手紧紧的按在上面。

    看着那血很快渗透过来,无论我按的多紧,依然渗透过来,逐渐晕染,四散。

    泪流满面,不敢哭出声,怕被那车把式听见了,推开车门看到这样一幅血腥的场面,也怕被梓逸听见了,又要费力气来安慰我。

    可是我几乎喘不过气的颤抖还是让梓逸察觉了,他轻声叫我,“芫儿?”

    我不吭声,他又道,“芫儿,没事的。”

    “逸哥哥,”终于开口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正常说话,“你想睡是不是,不要睡——”

    梓逸愣一愣,想要转过身来,终是没能,只是依旧温和低弱的声音,“芫儿,别怕。”

    “我不怕,逸哥哥,我不怕,你不要动,还在流血,不要动——”

    无声痛哭,我说不怕,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能让梓逸看到我的样子,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会在我眼睛里看得到绝望,我不能让他看到。

    我也知道我应该停止哭泣,我必须把全部气力用在梓逸的伤口上,但是我又不敢强迫自己停下,我怕一旦憋住了,我会很快晕过去。

    好一会,待血流的缓一些,我扔开被血浸透的包布,将药粉撒在上面,重换了干净的包布压上,待再浸透,便再重撒药粉,再压上。如此几次,总算那血基本止住了,只剩了微微的渗。

    止了血,我开始有了错觉,觉得那泛白的区域都有所减轻了,我不断的说服自己,是那药粉起了作用,那是海津能买到的最好的药粉,能止血,也许也能解毒的,一定是这样的。可是每当我看到那好几团湿红透了的包布,还有梓逸已经完全失却了血色,惨白到极点的颜色,又会忍不住想要推翻自己。

    瘫坐在车内,我把梓逸的身子抱在怀里,感觉到他的冰冷,用斗篷将他小心翼翼的包起来,在外面又包了一件披风,然后紧紧的抱着。

    以前,总是我把冰凉的手放在他温热手中,这一次,却是我抱着他有点凉的身子,隔着披风衣衫,依然有点凉,这让我很害怕,无以复加的恐惧。

    “逸哥哥,你还好么?”我很矛盾,想让他休息,又怕他闭眼。

    梓逸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我不敢再叫,只是仔细的看着他,从他睫毛的微微颤动确认他的气息,他似乎是在沉睡,又似乎还醒着,我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他便停了这口气息。

    泪每次滑下来,我都很快用手抹去,不让那泪落到梓逸身上。

    “芫儿——”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梓逸终于微微睁了眼。

    我忙道,“我在,逸哥哥,我在呢。”

    梓逸缓缓的开口,“芫儿,有句话你要记好了,如果有什么事,告诉常远——”

    “逸哥哥!”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知道他在做什么,吓得慌忙去阻止他,“不要!不要说这个!我不要听!求求你——”

    梓逸的眼睛颤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却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哪怕是他之前说过的,芫儿,没事的,芫儿,别怕。

    “告诉他,黑色的那一个,他就知道了。”

    一会,梓逸还是继续说完了他要说的话,“记住了么?”

    “记住了,黑色的那一个。”

    勉强着说完这句,我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小声的哭泣,泪水一颗颗的落在梓逸的肩膀上。

    眼看着他重又将眼睛闭上,“逸哥哥,我也有话要说——”

    他没有睁眼,只道,“好,你说。”

    我吸一口气,“逸哥哥,如果你——如果你——”

    说不下去,说不出口,但他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要我带的话我会带到,一定会,然后我会去找你,很快就去,陪在你身边,如果他们不许,如果天下不许,我就将自己烧成灰,洒在你身上,也要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分开。”

    “你要把他们都忘了,把天下也忘了,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忘了,然后只记得我,记得等我,”停一下,我问,“你记住了么?”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我却把他搂得更紧,不哭,不说话,无声的表达着我的坚决。

    一直到听见他说,“我记住了。”

    我重又开始微笑着掉泪。

    “芫儿,”隔了一会,他道,“芫儿,不是这样的。”

    我用很重的鼻音问他,“那是怎样的?”

    “江山之事,总要交待的谨慎些,这话不是说给你,是说给天下的,便是这次用不上,你也要把那话记好了,一直到我告诉你不用记了,或者换了别的,明白么?”

    “嗯,”我点头,问,“那说给我呢?”

    “说给你的——”梓逸淡淡的笑了一下,“说给你的,你不让我说。”

    他就那么一直半睁半闭着眼睛,每一句说完都仿佛没有下一句了,却每次都有下一句,“说好了,到了京城再说的。”

    “是,”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笑着哭还是哭着笑,我哽咽,“说好了的。”

    “芫儿,别怕,没事的。”

    “不会的,”见我不吭声,一会,他又道,声音很轻很轻,“芫儿,我要爱你,要好好爱你,所以不会的,你信我罢。”

    从我对他说了那句挫骨扬灰也要在一起的话以后,我就做好了他会再说出任何话的准备,想好了无论他说什么,哪怕他是要讨论丧典仪制、遗诏后事,我都会安静的陪他说。

    我却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说他要爱我,让我信他。

    扑面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悔,狠狠的啃噬我的心。

    “逸哥哥,”我微微闭了眼,“对不起。”

    他沉默了一下,“芫儿,为什么要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