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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帝后出城，城内仪仗终止，附近主干道的人骤然四散，许多声音响起，许多人擦肩而过，这一句对不起极快的淹没在了鼎沸的喧哗和凌乱的步伐中，但我知道梓霄听到了，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眼睛里有一道光，倏然闪烁。
很快有便衣的影卫将我和梓霄周围清了一个圈子出来，让许多人绕道而行，甚至直接阻了这条街的通行，待人群散尽，这些影卫也随之不见。
我不知道梓霄为什么要带这些人在附近，他看起来并不是讲究这种排场的人，在曲阳城里，我们二人又都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疑惑，却也没有问。
“不要说对不起，”再开口时，梓霄依旧温和，“不要急着说对不起。”
不等我说什么，他又道，“走罢，咱们先回去一趟。”
我“啊”了一声，想到要回王府里去，心里不由得有点抗拒，讪讪的对梓霄说，“还是你叫人，去把我那柄剑拿出来，我到我大哥那里去，好几日没露面，他要担心了。”
他见状笑一笑，神情落寞，“这么急就要与我撇清界线么？”我张张嘴，“不是的……”
“你大哥还能不知道你的动向么，那四海堂简直无所不能，”梓霄的笑容很好看，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再说，那百十个人今儿个就会放出去，你大哥答应要尽快把大批的人撤离冀中，估计已经忙的顾不上你了。”
说完，他又像看透我心事般，低下头凑到我耳边，神态颇有些暧昧的，“放心，这回谁也不会遇见。”
我微微一愣，很快闪躲了下，本能的想要拉开距离，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让梓霄难堪，一时间反倒是自己尴尬。
正此时，又一群人朝这边涌来，我没留意，却见梓霄突然蹙了眉，护着我便朝后退，那几个影卫很快也朝着我们奔来，都来不及问缘故，几乎是顷刻间，两边的人就动起了手！
我被梓霄护着退了几步，发现战线随之贴近，这才蓦然惊觉，来人的目标竟然是我。
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曲阳城里偷袭梓霄！难道不知道梓霄是谁么？又是什么人会来打我的主意，不知道四海堂的大批精英就驻在城内？
正惊诧不已，肩膀突然被什么人从背后大力拉了一下，我低叫一声，想要伸手要去抓梓霄，却没有抓到，一切发生的那么急，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梓霄专注的看着前头的情况，等他发觉我的状况陡然转身的时候，我已经一个踉跄朝后面直跌了出去。
我在梓霄瞬间惊怒交加的眼神中跌入了身后的一个怀抱，稳稳的被抱住，我备好的反抗回击的招式，在靠入那个胸膛之际瞬间消散无形，心骤然便是一缩。
不需要回头，我知道身后的人是梓逸。
一个最没有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我明明刚亲眼看着他的銮驾出城。
没有时间给我震惊太久，更无暇探寻他出现的原因，眼前的场面愈发混乱，看得出梓逸带来的人试图在我们三人周围隔出一个包围圈，却被梓霄的影卫一次次冲破，双方俨然都只知道自己主子的身份，而丝毫不管对方是谁。
梓霄背对着打斗，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们这边，确切的说，是看着梓逸，既不阻止，也不询问，只面色有点沉的伫立着，仿佛全没有听见看见那片混乱。
我想要从梓逸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却意外的被梓逸钳制的更紧，梓霄看着，轻轻皱了眉，依旧没出声。
“皇上！”直到我明显急恼了，低低的叫出声，梓逸才松开我。
“这是在做什么！”我气急败坏的冲着两个人低喊，“还不快叫他们住手！”
不想两人却如没听见一般，只互相直视着，一个低沉，一个阴霾，偏是都不发一言。
饶是街道不算热闹，也是众目睽睽，一个是刚刚銮驾出城的皇上，一个是长期体弱神秘的王爷，两个人各带了一拨人在曲阳城的大街上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这算什么！
我不知道梓逸到底是去而复返还是根本没走，可就算是他有什么打算考量，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偷袭，传将出去让百官百姓如何看他！
梓霄更夸张，尽管他是哥哥，但毕竟面对的是皇帝，九五之尊，不管有什么误会，他总是要先让一步，下令住手再说，否则真要追究起来，或是被有心人传出去，难道要看到他们兄弟相残的场面么！
这两个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看着这莫名对峙的两个人，我忽然想到，今日梓霄无缘由的带了影卫在身边，难道是为了提防梓逸出现？方才与我才说着话，便急着要走，还与我故做暧昧亲密，难道是刻意要给梓逸看的？
想到一点半点的端倪，整个人更加混乱。
梓逸为什么没有走，梓霄又为什么这么做。
一个瞬间，感觉好多事涌上心头。
我想起他说，芫儿，听听你的心，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想起他问我，芫儿，为什么要放弃。想起他告诉我，逸哥哥一直在这里。我想起我曾经对他说，我爱你，但我决定不再爱了。想起我问他，逸哥哥，你要爱我么。
尽管我发誓不再逼他做选择，可我终究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他还欠我一个答案。
还有他，我想起他说，芫儿，到我这里来吧。想起他催着我，去把你的问题问出来。想起他问我，芫儿，为什么不能到我这里来呢。我想起我告诉他，如果你是皇上，我会是皇后。想起我对他说，王爷，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爱第三次了。
尽管我对他无意，却看得出他始终在故意刺激梓逸，他欠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我曾经对梓逸说，无论如何，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却在刚才对着梓霄说，对不起。
远的近的，终是杂乱，心酸开始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啃噬着心，渐渐充盈到眼眶。
“你们这样——”面对两个兀自较劲的人，我有点哽咽，“很好玩是吧。”
说罢，也不理他俩，转过身就朝着那些打斗的人走过去，“都住手！”
当然没人听我的，我也没想着能起什么作用，只是心里憋的难受，发泄一下罢了。
感觉眼泪就快掉下来，实在不想让那么多人瞧着，便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想要穿过去走远些，两边的人自然都得到了不得伤到我的命令，但刀剑毕竟无眼，我这么胡乱送上前去，眼前模糊一片也谈不上抵挡躲闪，走得近了，危险骤升。
眼看着要钻进战圈了，两个冰雕般身影总算全都有了动静，飞快的掠到我身边，一个伸手格开一柄刀，另一个将我再一次搂在怀里，声音有点颤抖的低吼，“芫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两尊神一过来，争斗立马有了一刹的停滞，我把泪水生生憋了回去，反问，“那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兄弟俩对视一眼，一人一个手势撤掉了人，两人则重回了方才的模样。
这回总算有人开了口，梓霄沉声，“皇上这是何意？”
梓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手上却拥紧了下我，“皇兄看不出来么？”
“你要带她走，”梓霄淡淡看了我一眼，“也要问她愿不愿意。”
梓逸没出声，没有问，也没说不问。我将眼睛盯在地面上愣了一会，才仰起头去看梓逸，平静的问他，“皇上是要芫儿回去么？”
目光闪烁，梓逸脸上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没有回答，我却已经有了答案。
再转过头对着梓霄，我道，“王爷，大概，我也该回去了。”
“芫儿！”梓霄蹙了眉，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说过，你是自由的。”
仿佛嫌所说不够力道，他又补了一句，“君无戏言。”
听到这句的时候，我忍不住去看梓逸，只见他的眼神即刻黯了一下，嘴唇微微一动，终是沉默。他当然会沉默，话是他亲口说的，梓霄出言又总是一针见血，连一个回转的机会都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