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新扒粪运动(一)

王千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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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价菜吃了,高档红酒喝了,赵狐狸精副总经理的事情也八了,我不能不走了,该上路了。啊呸呸,怎么能将出发说成是自己"上路"了呢?!这个字眼怎么说,都怎么让自己觉得别扭,听起来像立志要去做一个死鬼。不行,一定得改,改成什么呢?!那就前进,前进,进!听起来多高亢激扬,多镇邪!

    许楚楚这几天也老往我这边跑,跑得曹胆的眼又直了几遍。自从跟我讲了一次感情之后,曹胆也不把我当外人,也拍着我的肩膀说,哎呀呀,你好有艳福啊。

    我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解释说,这是陪我一起采访的。

    曹胆更兴奋,那陪吃陪喝陪睡不?!

    我直起嗓子想骂娘,可是发现自己还是不能乱骂,只好讪讪地说,我可不能假公济私。

    曹胆却习惯性地屈起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梆梆梆"地砸着自己的桌面,像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敲了半天,曹胆的小胖脸上显出贼笑,却像dvd演到中途卡了壳,然后画面上冒出一堆马赛克。要不假你公济我私一下,把她贡献给我吧。

    许楚楚自然不知道这些,她犹如一只安静的蝴蝶,捻起翅膀,静静地立于花梢。任午后的风清爽、飘逸地吹过,衬托出自己的轻盈。那翅膀的中央,还点缀着三颗金黄的斑点,在阳光中分外美丽,犹如一位美丽的少女,身着用纱缝制的衣裙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到底,是她化的蝴蝶,还是蝴蝶化的她?!

    曹胆开始没话找话,哎呀,姑娘,你是为你阿姨的事情来的吗?!

    许楚楚淡淡地笑,可不是嘛,主编。

    曹胆在瞬间居然拿出一脸的忧伤,你阿姨的事情我早就听说过了。知道这个岁数失去了儿子,该有多么的难过,怕想死的心都有了,是吧?据说是差点死了,但福大命大没死成。对此我深表同感,啊,不对,是深表遗憾。其实,我们也是很愿意帮助你阿姨的,作为媒体,我们就要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恨不得立马就能拨云见日,还你阿姨一个清白。曹胆越说越壮怀激烈,意气风发,我们曾经开过会讨论过你阿姨的事情,三番五次地开,大家对此意见有些不统一,有人觉得你阿姨到处找媒体反映情况是小题大做,在这个时代哪里不冤死几个人?!我不敢认同这种意见,非常的不认同,我就跟他说,这是草菅人命,不对,是对生命的不尊重。如果被冤死的人换作你,你还会这样认为吗?!后来我就力排众议,同意刘天同志去做这方面的新闻报道,一定要把这事情的真相给发掘出来,给你阿姨和你一个交代……

    许楚楚的身子在风中有些微微颤抖,那对翅膀也开始不安地挥起,落下,落下,挥起。看得出,她的内心世界正波澜起伏。谢谢,太谢谢你了。许楚楚说,我知道主编是个大好人,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说完,连看曹胆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曹胆很得意地一挺自己硕大的胸脯,气沉丹田,不谢,不谢,乐意为人民服务,为你效劳。

    我在一旁听见,根本没想到从曹胆的狗嘴里也能吐出象牙,这和先前的事实大相径庭,离题万里,真不愧做了多年的记者,擅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不禁心也乱了脸也差点绿了,连走路都不稳了。

    许楚楚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刘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我的不舒服根本就没有好起来的意思。送走许楚楚之后,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我半天没缓过气来。这时候,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在我面前亮起,惊住了我。我定睛一看,原来又是黑棍,行动迅速却又鬼鬼祟祟,一进来,便将门给关了,这屋子于是又成二人世界了。这让我十分的不好意思。如果把黑棍换作许楚楚,我愿意和她同处一室,且将这室,改了另一个星球,没有任何人的干扰,没有这世事的纠纷,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田,而我,则在一边泡上一壶上等好茶,然后弹起心爱的土琵琶,看着眼前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到东来飞到西,唱一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还没等我哼将出来,一只手却突然冒了出来,在我的面前挥来挥去,恼得我只想扑将上去,一把将它折断。只是还没等动手,我就意识到不妥,这只手是黑棍的。

    黑棍一脸的傻笑,刘副主编,我没怎么着你吧。

    我连忙表白,没有,没有,我只不过是在发点小呆。

    黑棍的脸又变得不可告人,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欲言又止,还像是在内心里组织语言。

    是这样的,刘副主编,听说你要外出了,过来跟你道声平安,祝你一路走好。

    我的心里不禁有些小温暖在溢漾。不管如何,他还能惦记着我,说明他还是把我当同事,还属于可教育好的子女,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的脸也舒展开了,想对黑棍报以温柔一笑,这次的笑里,却没有刀。

    黑棍被我的笑容给感染了,嘴巴开始活跃起来,刘副主编,你外出一定得小心。不要仗着自己见过大风大浪,不把这事放在心里。知道曹胆最后为什么会答应你去了吗?!

    我的心不禁一凛,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头吗?!

    可是我嘴上却不能表现得很猴急,得慢条斯理,这样才显得成熟,让人不加防备。

    是吗?他为什么要答应的呀?!

    黑棍见自己的提问如此受重视,不禁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变得喋喋不休。

    他在我们面前说,你这次出去肯定要遭罪。他还说,你这次出去最好遭遭罪,受些教训,然后再长点记性。要是出了事故,回不来了,他会节哀顺变的。

    此话一出,我的脑门子不禁腾出一股无名之火,敢情曹胆赶着为我饯行,其实是不安好心啊!又因为此话是从黑棍嘴里说出来的,我不禁把两者给弄混淆了,冲着黑棍就怒目而视。黑棍见形势突变,也变得惴惴不安,想留留不得想走又走不得,只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等头脑冷静下来,我才知道,自己发怒是找错了对象,连忙低下头去,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黑棍这时讷讷地说,刘副主编,我可以走了吗?!

    我有点颓,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走吧你!

    黑棍转过身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又转过了身来。哦,对了,刘副主编,今天我找你,你知道就行了。这话和上次找我时所留下的,如出一辙。

    我冲他笑了一笑。黑棍看出了笑。可我知道,笑得很虚弱,藏着一把钝了的刀。

    闹心啊。闹心啊。闹得我寝食难安,连许楚楚在我面前,也没看出她的动人来。离出发仅仅只剩下一天,我依旧有些踌躇,俺爸的话、翁狗仔被揍,以及老女人那张凄楚的面孔,还有当初帮助他人所获得的成就感,像电影镜头里所惯用的闪回,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轮番上映,到末了,甚至纠结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我怀疑起自己当年,为什么就选择做了记者?!做记者又为了什么?!最后,我不禁一狠心,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何不痛快一点?!不想了,打死也不想了。

    只是,让我又没想到的是,闹心的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就在这剩下的一天内,曹胆要在新闻中心开始率先实行新政了,让我眼不见心不烦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