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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瞬间，我是真的心疼他，心疼他的隐忍，他的不容易，甚至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咬咬牙留下来，或者洒脱一点转身离开，越来越不像原来那个自己。
忍不住朝他伸出手，手伸出去了又犹豫，忽然明白了那日梓逸伸手摸我头发的心情。我想要去拉他的手，最终却只是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我走了。”
“好，”梓逸总算回过神，温和的笑一笑，“叫常远送你。”
想要说不用，没说出来，若是惹得他再一个那样的眼神，我想我今日就走不了了。
顺从的点点头，梓逸又道，“我明晚上过去。”
趁夜出宫，一路无言。回到四海堂的院子，我没有再去后面找梓霄和陈雁羽，径直奔了我自己的住处，却在前后院中间的回廊被等在那的梓霄堵了个正着。
“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有提灯，心不在焉的我被吓了一大跳，手不自觉的抚上心口，瞪着眼睛问他，“你在这做什么！”
梓霄笑得十分灿烂，“这样都能吓到？刚才那个威风八面敏锐无边的女侠哪里去了？”
尽管几年不曾交谈，也从来没有什么交情，可不知为何我在文辉面前总也拘不起那些或真或假的规矩礼数，反而觉得轻松些，也是这会才想起来，我和梓逸那稍纵即逝的缓和和获得的小小的开怀，还是因为在谈论梓霄的壮举。
睨他一眼，我道，“你该庆幸我没有带剑，不然女侠我就要名垂青史了。”
“那可真遗憾，”梓霄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没能看到淑妃娘娘传说中的精妙双剑。”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大内密探，”我没什么好气，“说了几次了，不要叫我娘娘。”
见我恼了，他的笑容转淡，“跟陈雁羽打赌，她说你今夜不会回来，我则说不然，结果证明我赢了。”
“恭喜恭喜，”我言不由衷的应付，紧跟着一句，“这才几个时辰，你们就这么熟络了。”
“没办法啊，我在你手里，成瑞在她手里，总要识相一点才好，”梓霄重新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对你的评价很高，能被对手称赞，不容易啊。”
“受宠若惊，”我不咸不淡的，却又好奇他刚才说的内容，“你凭什么断定我不会留在宫里？”
“要能留下，你何必出来呢？”梓霄给了我一个极其简单的答案，随后又补了一句，“同样的，梓逸能让你离开，就不会再要求你留下。”
他直呼了梓逸的名字，似乎是在很轻松自然的告诉我他对梓逸的了解，也在向我传达着另一个意思，一个我一直在想却不敢面对的事实，让我瞬时有些气短。
见我不吭声，他道，“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皱皱眉，转身离开，我丢下一句，“王爷病重的消息已经送进宫了，王爷还是早点休息，保重身体的好。”
梓霄愣一愣，我走出好远了，他才在后头略抬高了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无声的弯了嘴角，装作没有听见，快步离开。
梓逸能让你离开，就不会再要求你留下。
整整一夜，这句话萦绕在我脑海，反反复复，挥之不去。我知道梓霄说的不假，作为自小一起成长的兄弟，尽管非一母所出，但他无疑是了解梓逸的，在他们疏远了数年之后，梓霄依然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离梓逸这么近，携手走过那么多欢乐喜怒，我又怎么会不明白。
不过是在刻意逃避了许多日之后，贸然面对，终是刻骨蚀心，越想，越糊涂，心越乱越沉，越沉越乱。
环铃守在隔壁环佩屋里，我自己一个人缩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夜，觉得自己钻进了死胡同，辗转反侧，郁郁无眠。一直睁着眼睛捱到天微亮，不再勉强自己这样躺着，起身走到院子里，对着微凉的晨风深吸了几口气，略略清醒，却依旧甩不掉那份昏沉。
仔细听一听，环佩屋里没什么动静，也就没去吵她们。我踱了几步到那回廊，挨着一根柱子坐下来，这庭院里种了些花，初秋时节开的还算好，在这样一个清晨时分细细品来，也算是一方鸟语花香的景致，只可惜此刻的我并没有赏景的心情，心里空落落的，想起梓逸时，发现他并没有留给我什么东西，连一个念想都没有。
从怀里掏出那枚金符把玩着，想起以前大哥也曾给过我一个类似的牌符信物，他们两个对我的信任都已达了极致，可当他们处于对立时我却帮不上什么，觉得自己愈发的无用。
终于开始觉得累，见四下无人，我侧身将双腿蜷了上来，懒懒的靠上那柱子，仰着头看日头一点一点的从薄云背后升起，渐渐的由红转白，偷得一处云缝，刹那光芒四散，夺目刺眼，让我下意识的将手扬起来遮在眼前。
这时，手里一直握着的金符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抽去，我一惊，连忙从栏凳上跳起。
“他竟然给了你这个，真是了不得！”
梓霄将那金符在手里翻转了几下，举到我面前晃。
我伸手去拿，他却缩了回去，看着眼前这个阴魂不散的恒安王，我皱眉，“给我。”
他挑眉，“你知道什么人才能有这种金符么？”
我不知道，这会儿也不想知道，冷冷的开口不善，“你在嫉妒么？”
他一愣，随即笑了，竟然点头，“有一点。”
我看看他，没有与他拌嘴的兴致，刚才站的猛了，头有点嗡嗡的发痛。
“怎么这么早起来，”梓霄却没有放过我的打算，“还是根本没睡？
我随意的应付了一句，“王爷不是也很早。”
“是很早，你那一句话害得我睡不着，”他大方承认，“不过看在你也没睡的样子，平衡了不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白他一眼，没吭声。
“我要回冀中去了，一会就走。”
梓霄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让我十分意外，“啊？为什么？”
“我都病重了不是么，”他夸张的表情十分可疑，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赶紧回去，也许再传进京的就是恒安王薨逝的消息了。”
“谁叫你胡闹跑到京城来，没有被通缉算不错了，”糊里糊涂的总算被我捉到了一次他的短处，“病重的事能随便上折子么，你的王府里到底有没有人听你的？”
梓霄恢复那种毫不在意的模样，“谁知道……”
“就算要走也不用这么急呀，”我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不等他了么？他说晚上过来的。”
他不答，只笑着问，“你要等么？”
有点恼，我道，“你非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么？”
他则冒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更想等他来。”
我愣一下，把头扭到一边，“跟我有什么关系——”
“芫儿——”
他突然这样叫我，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才意识到不对，猛的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就听见了他的下一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一怔，顾不上追究他叫我名字的事，不敢置信的开口，“你说什么——”
“从昨天夜里开始，你就是这样一副想哭的样子，”如果我没有看错，梓霄的眼睛里面竟然有了宠溺和心疼，“想哭又不哭，会生病的。”
我轻轻的咬了唇，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