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锦言妙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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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身形可以看得出那与我相似的倔强,让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冷酷,其实我心里也知道她一定有苦衷,只是谈起原谅,终是不愿意。

    轿子底部拢了火盆,里面暖烘烘的,却温暖不了我的心,我记挂着环佩环铃,向潇玥请求,“潇玥,我那两个丫头,无论如何,你要救下她们,好么?”

    潇玥点头,“她们不会有事的,来年春天,我安排她们出宫回家。”

    我心里稍安,也想与潇玥说点什么,却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潇玥沉默了一会,轻轻的开口,“姐姐出宫去,有什么打算么?”

    “哪里会有什么打算,”我看她,摇摇头,“我的失踪早晚会败露,很快就会有追查围捕,若是真能顺利出去了,也不能回家,总是要隐姓埋名,走的越远越好。”

    “不会有追兵的!”

    潇玥说的笃定,见我不解,又有些仓皇的补了一句,“皇上他——不会真的想你死,你要信他!只是——很多的不得已罢了。”

    我淡淡的笑了,垂下眼睛,半晌才道:“我不怪他。”

    即使知道这就是离别,我们却没有再说什么,直到轿子停了下来,小黛掀开帘子,我才看到是停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内宫的围墙。

    “姐姐,潇玥只能送你到这,后面的让小黛带你去,芳华门那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

    我们下了轿,潇玥拉了我的手,“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回头,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有几分动容,“潇玥,此别便是永生,这后宫的险恶还有许多,你要保重。”

    她已经落下了泪,紧紧咬了唇,没再说什么,挥挥手吩咐轿夫回转。

    “小姐,咱们走罢。”我呆呆着看着潇玥的轿子远去,小黛在身旁轻声催我,她叫我小姐,让我一时间心境复杂,从这里,我便已经要告别宫廷了么。

    又是这条墙边的路,上一次隐匿而行的走过这里,还是初入宫时与梓逸一起偷出宫去看潇玥,我们一路追逐笑闹,小心躲过宫人侍卫,何等的紧张又期待,满心都是欢喜。

    如今再走过,却已是在逃命,要为自己寻一条活路,三年转瞬即逝,许多人从陌生到熟悉,复又陌生,时过境迁的巨变,何等的悲凉,满心都是哀伤。

    远处传来了吵闹声,仔细辨认了,竟是景和宫的方向,我的心立时提了起来,这么快已被发现了么?我们当即加快了脚步赶路,少顷,却没见人声扩散开来。

    眼看到了芳华门,已能看见等在门外的马车,心下稍安,在一个稍开阔的位置,我仰头回望,顿时大吃一惊。

    景和宫那边除了人声鼎沸,竟是火光冲天!

    看看小黛,却毫无惊奇之意,只是催我快上车。呆滞了片刻,我忽然明白了潇玥所说的让桃文最后为我做点什么,她所说的完备的计划,她所说的不会有追兵,桃文所说的以命祈求我的平安,那坚定屹立的模样分明就是绝然赴死的表情。

    景和宫有那么多人看着,如此大火,桃文一个人短时间恐难成就,此时那个带进景和宫却不曾打开的食盒就极可疑了。

    而我全都没在意,我被满心的怨恨蒙蔽了双眼,竟然丝毫没看出来!

    若是刻意而为,桃文一定不会让人有机会救她出去,且一个被赐死的妃嫔,也不会有人真的花力气去救,那么多人看着她站在那里,人人都会相信慕璟芫已经随着云知苑化为灰烬了,当然不会再有人来追捕我,从此我便从这个世间消失,的确是极完美的计划。

    我忽然颤抖着声音问小黛,“小黛,你告诉我,这车,这条生路,原本是不是桃文的?”

    小黛没有答,但我已得到了答案,忽然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对于桃文的背叛,我再怨,也不曾想过要她的命,当她真的替我而死的时候,有一刹那,我是想返回去的,因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但理智告诉我,已然来不及了。

    小黛送别了我,上了车,车上有个小包裹,里面是一些平民衣物和银钱,后面的路自然是十分顺利,赶车的大汉极熟悉老练,处处都不会受到阻拦,很快就出了宫。

    我很想问问这个大汉,是谁派了他这个差事,为什么他会这么熟悉宫里的路,试探着问了,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直到在一处偏僻的街道,他让我下车,才对我说了几句。

    “干我们这行的,接出来的人大多都是灭口的旨意,看多了被骗掉命的奴才宫女,这种放生的,还真是头一遭,风险极大,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连累一家,若不是想给我那没出世的孩子积德,我是决计不干的。所以你也别多问了,知道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你们主子花了大价钱大风险保你,也算你的造化了,赶紧离了京城,自寻生路去罢。

    那人说罢转身便走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巷子口,看着远处的暗红的城墙,知道以后的路,只剩下我自己了。

    听着远处的更声,已是子时了,街上没有人,一时间我并不知道该去哪里。

    宫里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罢,消息一定会在瞬间会传遍整个后宫,我不知道这个偷梁换柱的计划除了潇玥还有多少人知道,对于这些,有多少人面对景和宫的火光会欢喜庆幸,或是忧伤惋惜,不得而知。

    我甚至不知道将来梓逸会不会知道我逃走了,我想,潇玥是不会告诉他,她选择了放我出宫,就笃定是要瞒着梓逸的,那么,宫里会给我的结局编一个怎样的理由,对于我的死,梓逸又会给朝廷、给慕家一个怎样的说法呢。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怀疑,会不会难过。

    皇宫终究是太大了,此时我眼前的黑暗,耳边的宁静,都让我几乎怀疑方才那冲天的大火,嘈杂的混乱都不是真的,站在此处,完全不敢相信这皇宫深处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所以,尽管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不管我的生死惹了多大的关注,对于这巨大的宫廷,这庞大的王朝,都算不上什么,仅仅是一道若有若无的涟漪,很快便会消失不见,被人们轻易的忘掉,再也没有人记得。

    冬夜的街头,很冷,我全身都已冻僵,知道有再多不舍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发呆了。可是,在确定安全之前,家是不能回的,连别院恐怕也去不得,我现在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当务之急是要寻一个地方换装,并熬到天亮,才好再作打算。

    可是我孤身一个女子,在这样一个深夜,很难不让人起疑,何况光是这一身宫女的衣裙就几乎让我寸步难行。

    能去哪呢? 我不禁将手伸入了怀中。

    “慕小姐。”

    背后忽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吓得一个激灵,不知是我一直在出神还是来人的脚步太轻,我竟一点都没发觉已有人站在我背后,瞬间涌上来的恐惧让我连回头都不敢。

    “慕小姐,别怕,是我,石睿尧。”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我这才回过头,心里存了感激,“石佐领,你怎么在这?”

    “潇玥叫我到这里来接你,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罢。”说着石睿尧给了我一件又长又大的斗篷把自己裹起来,既温暖了身体,又成功把一身惹人注目的衣裙遮了个严实。

    我知道他说的不假,没再多说,用斗篷的帽子罩了头,跟着石睿尧离开。

    石睿尧带着我到了一家客栈,也许是提前约好的,他只轻轻一敲,早该关门谢客的客栈便开了门放了我们进来,在一间早已预订好的客房里,石睿尧才告诉了我今后的安排。

    “慕小姐,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待天亮了,我送你出城。”

    “多谢你,”我点头,“出了城,去哪里呢?”

    “安排了人护送你去江南,在那边有石家的故交商贾,会有人照顾你的生活,你大哥也是商人,过得一阵子,可以联络他,再作以后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