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锦言妙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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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玥的身子一天天沉了,皇后表现了她的大度贤惠,给了潇玥充分的照顾和特权,梓逸****去看她,大多待到半夜才离开,几乎荒废了整个后宫,后宫里也听不到半句抱怨,这让梓逸十分满意。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梓逸每次从潇玥的景福宫离开以后,都会顺道来看我,大多独自一人,连常远都不带,自然也无人记录在册。我逐渐习惯了等他到夜半,随意的说上几句话,待他离开了再睡下。

    这一日,我似无意的提起,“皇上,像芫儿这种状况,算不算无力侍君?”梓逸猛地一怔,敏感的皱了眉,“有谁说了什么?”

    无力侍君,是指生了重病或意外受伤,康复无望且无子嗣的妃嫔,不能再侍奉皇上了,依例是要迁离后宫的,境况好些的送出宫去由专人侍奉终老,那些家世单薄不曾得宠的,也就送入冷宫苟延残喘了。

    梓逸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我赶紧摇头,“没有。”见他的不悦没有继续蔓延,我又试探着开口,“正因为没有,才是不对的,是皇上堵了众人的口?还是皇后?”梓逸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自不必操心这些!”

    我看着他,“早晚会有人提出来的。”我不知道梓逸与皇后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尽管表面上我这边并不热闹,但是又是太医又是补品的往景和宫来,我的伤早晚也瞒不住外头,到时候还是要面对规矩礼法这一关。

    “当初既然接了你进宫,就断断没有赶你走的道理。”梓逸有些气恼,“在这宫里头养着你,这个主恐怕朕还做得。”

    “是。”我讷讷着低声道,看到梓逸危险的眼神瞪过来,明智的赶紧闭了嘴,可惜此时梓逸却不打算放过我了,他盯了我一会,“你想出宫?”

    见我不出声,又提高了声音,“为什么?当初是你自己想要进宫来的!”

    “那是当初——”我终于还是把酝酿了上百遍的话说出口,“当时芫儿天真的以为入宫来可以做一些事,躲一些事,可是……”我苦笑一下,“看看现在的自己,才觉得那么自不量力。芫儿也不奢求回家去,只是不想给皇上惹来更多的非议,一处远离喧嚣的别院就好。”

    “朕不想听这些!”看得出梓逸在压制着情绪,“你想进宫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是谁害了川哥哥,我想给他报仇。可是这话不能说出来,我清晰地记得我私去皇陵败露之后梓逸的暴怒,他的受伤和挫败历历在目,所以我不能答。

    “你想进宫来做什么,你还是可以去做。以前是朕对你要求的太多了,每每把你推入纷争,但是,有糟糕到让你想要逃么?”梓逸并没有等我的答案,只是缓和了语气,“若是你好好的,朕也许会答应你,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你这个样子了,若是送你出宫,朕要——”

    他别开眼,顿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怎么与二哥交待。”

    梓逸的话成功的让我闭了嘴,他深知梓川永远是我的软肋,尽管他极不情愿提起,过了一会,梓逸还是忍不住开口,“芫儿,非要如此才可以么?”

    “不是的——”我看着他满脸的遗憾,心有不忍,“只是芫儿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侍奉君主呢,规矩若是一坏再坏,早晚会出事的。”

    “规矩是什么?”梓逸忽然问我这个,让我一时没能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照搬了礼法原文,“妃嫔无力侍君者遣离君侧,择居安养。”

    “你的规矩背的不全,”梓逸眯了眼睛,“朕比你在这宫里多住了十几年,记得那规矩好像是,四妃以下无力侍君且无子嗣者遣离君侧。”

    我刚想说那也没有什么分别,梓逸就一挥手制止了我,沉声道:“便给你一个四妃的名分,再给你一个子嗣,你还有什么理由?”

    我没有料到梓逸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呆住了,梓逸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似乎解决了一件棘手之事。我忽然明白了,从他开始搬出梓川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他只是想留住我,不在乎用什么方法。

    “自古以来四妃之位何等尊贵,哪是随口可以册的,子嗣之事更是……”入宫两年,我与梓逸都是止乎于礼,从未逾越,忽然提起子嗣,我又怎么说得出口。

    梓逸深深的看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芫儿,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么?”

    我怎么会不明白,从他开口说要照顾我,到他震怒后刻意的冷落,再到他尽力为我做的所有退让和妥协,许久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都昭示着他想要照顾和保护我的心意,一如他对潇玥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此时此景,我又能回应他什么,他想要的,并不是只字片语的感激。我只是垂下眼睛,“是芫儿错了,出宫之事,芫儿再不提了便是。”

    梓逸挪了身子坐得近些,淡淡地笑了,伸手抚着我散开的长发,许久才道:“好,不提了。”

    我知道梓逸又一次为我妥协了,他没有逼我接受四妃之位,没有将我们的关系再进一步,甚至没有逼我回应他的暗示。

    这一日起,梓逸开始尽他所能的宠着我,低调而浓烈的宠着我,毫不掩饰。我不愿张扬,他就大多还是独自而来,我的伤需要调养,他就派人四处搜罗名药名医,我被困在床上,天暖一点了,他就抱了我到廊边看月色,不顾他自己每日要早朝,依旧陪我彻夜。

    我想我是自暴自弃了,路上再多荆棘不会吓倒我,但是如今连路都没有了,还要坚持什么呢。所以我动摇了,我渐渐开始习惯于让他牵着手,被他拥在怀中,贪恋着他的肩膀、他的温度,渐渐的开始盼望他的到来,开始思念。

    也经常的,我陷入深深的矛盾和自责,鄙夷着自己对于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的轻易放弃。

    大量贵重稀有的甚至无价的药材补品终究还是让我的腿有了起色,逐渐恢复了知觉,可以站立和极慢的行走了,我也不再奢望更多,只除了环佩还在不知疲倦的研习寻找。

    进入五月,潇玥的身孕到了九个月,梓逸的朝政却因为白锡教余党又一次集结的事突然忙碌起来,极少能抽出时间去看她,由于我身体的好转并没有告诉外头的人知道,所以我也不能亲自去景福宫,于是只得经常推了环佩去看看她,好在环佩说潇玥那边一切如常,安心等着临盆就是。

    白锡教屡剿不尽的事让梓逸十分烦恼,日夜的排议调遣着,一段时间来很少能见到他了,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主意,也就更少的去打扰他。

    这一日在沐浴时,我发现浴桶中的水是淡淡的绿色,还有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便问环玲:“这水里加了什么?”

    环玲摇头,“环佩加的,奴婢也不知道,问她也不说,只说是珍贵的药材,对小姐的腿有好处的。”我没什么表情,每次提起,都会让我再一次审视自己的现状,罢了,尽管渺茫,环佩的依然执着在带给她安慰的同时也同样为我的痊愈存留着一丝希望。“环佩呢?”

    “在煎药呢,说叫小姐先泡浴一阵子,要奴婢不断地添热水,不能叫水凉了。”环玲一边说着一边朝桶里舀着热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近乎谄媚,“奴婢怕这样下去水会溢出来,特意挑了个最大的浴桶呢!”

    我笑笑,没有理她,将身子没入水中,享受着热乎乎的清香,倒也十分舒服。

    药端来的时候,我发现连入口的药都是甜香的,十分稀奇,我先喝过了药,才问环佩从哪里寻的方子,什么药材这般清香宜人,不料却被她语焉不详的搪塞了过去,只说方子从书上寻的,药材来自太医院,我虽然疑惑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是一连五日如此药浴和内服之后,我却再不能忽略这一点了,腿上逐渐清晰的麻痒过后,竟然有了明显的好转迹象,动一动都能使得上力,虽然还是发软,但与之前的竭力站立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