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锦言妙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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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呜呜的哭着:“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真心实意,什么生死相许,在这宫里头,一切都是假的,在他心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妾,跟那些女人没什么分别,甚至更不如,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也没有足够的才学容貌!一切都是假的!”

    “潇玥,别这么说,你不要这样!”我有些着急,“你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就否定了你们的感情,这不公平!”

    “你能进宫来,跟他在一起,是多么不容易,他是皇上,他要看要听的事情太多了,在他面前谗言做戏的比比皆是,这也许只是一个误会,你要冷静,要理智,你要看清你所处和他所处,替他想,替他看,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叫亲者痛仇者快。”

    潇玥抬起头,目光空洞:“误会?怎么会是误会?他从来不是一个草率的人,他那么笃定的来找我,连对质的机会都不给,又怎么会是误会!这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人人围在他身边,又怎么有空闲顾及我的死活?”

    “潇玥!”我有些恼,也是情急,“你不能这么说他!他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么?从他还是五王爷,到成为皇上,他哪里不是处处为你筹划,费尽心机,时时想着,刻刻护着,以他如今的身份,是多么难能可贵,又怎么能怀疑那份真心实意?”

    她怔了一下,略略平静,却还是无限委屈:“如今不明不白背了这么大的罪名,却还无处申诉,我可以坚定,我可以不怀疑,却挡不住他来疑我——”

    我叹口气:“潇玥,论感情,你们在一块的时候不长,却阴晴**都遇着了,不算患难与共也是风雨不改。论身份,他是君王你是妃嫔,再亲近也不得不碍着规矩礼法,这些你都过来了,怎么到了今日,揪住一个牛角尖,反而不懂事,不冷静了呢?”

    潇玥哀哀的望着我,泪眼婆娑,有那么多的伤心绝望在眼睛里,直让人心酸,她挣开了我的手:“懂事?我要怎么懂事?我的出身离皇宫那么遥远,若不是当年遇了他,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进这道墙!”

    “我没有显赫的家世足以结交皇子,没有谁帮我多年的筹划教导,我就那么贸贸然的闯了进来,他现在却把我看作那些奸猾狡诈的恶毒女子,一个会去行大逆之人,我要怎么懂事?是认了,还是去哭闹?抑或干脆去害别人让自己登高?我做不到,我深刻的鄙夷着那些罪恶,又怎么能投入其中!”

    潇玥逐渐的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我又怎么能冷静!姐姐你当然可以说一些堂皇的道理,道理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你不是我,你是放下了的,你能置身事外的看这一切,我呢?你的道理千对万对,也抵不过,说那些伤人的话的,是我心心念念的人,而且,是那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所有要说的话一下子噎在后头,我全身瞬时僵硬了起来,几乎无法呼吸。潇玥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我,刺痛了那些埋起来的情感,铺天盖地的伤痛让我立不稳身子,直摇晃了一下,身后的环佩一把扶住我。

    “瑾主子,你怎么说这些来伤我们小姐——”环佩轻声对潇玥埋怨,待她还要说什么,被我抓着她的手突然加大的力道阻止了,一边的环铃不管不顾的,“是啊瑾主子,我们小姐昨儿个受凉发热了一夜,才好一点就来瞧你,你却跟她吵——”

    我低声制止:“别说了。”

    环铃却意犹未尽:“本来嘛,小姐你——”

    我皱眉:“好了!这么没规矩!你再说一句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满腔悲切化作呵斥,说出了极重的话,环佩环铃早已没有家,我这么说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环铃当即委屈的红了眼圈,用力咬了嘴唇,却也再不敢吭声。

    潇玥也意识到失言,止了哭泣,讷讷着:“姐姐,对不起——”

    我勉强笑了一下,淡淡的开口:“潇玥,就是因为他站在你面前,你更加艰难,你才更要珍惜。不论他今天说这些话的原因是什么,他的目的都是要保护你,这毋庸置疑。你知道出事之后他为你做了什么?”

    “他是怎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当年连素不相识的你都出手相助,何况是一个为他怀了孩子且即将丢掉性命的女子,”我垂下眼睛,“安嫔生死攸关的时候,太医来请旨,一屋子的人看着,你知道他怎么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安嫔的性命,为了什么,也许大家都猜得到。他怕安嫔醒来的指认会对你不利,所以简直是违背了他的本性在保护你。”

    “潇玥,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说完我就走,”我抬手阻止了要开口的潇玥,“至于我为什么会跳下水去救安嫔,我想我不需要解释,你明白的。如你所说,虽然这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依然不会去害人,那么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你冷静一下,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记得,我们是在一起的,”说罢我吸口气,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他并不是从小被教育成为帝王的人,所以才更加可亲可爱罢。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帝王,我之前与你说的,你想过么?到底该怎样去爱一个帝王。”

    我离开,站在云知苑门口停下来,逼自己不要哭,不管有多难受,知道现在都不是恣情的时候。环佩从后面拉了我的手,很温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这么冷,冷的有些僵硬。

    就这么立了许久,安静的如死了一般,我终于开口:“去永祥宫。”

    “小姐……”环佩有些迟疑,“你要去做什么?我去备轿。”

    “不必了,我想走走,清醒些,”头脑恢复了思考,我道,“如果是早有预谋,不会因为皇上的袒护就能销声匿迹,这样拖着夜长梦多,她是关键人,不如直接去问她。”

    到永祥宫却见大门紧闭,敲了门,我问出来应门的小内监:“荣妃娘娘不在么,怎么关了门?”

    那内监十分面生,谦卑的堆着笑:“回贵嫔娘娘,荣妃娘娘不在宫中,去仁寿宫了,吩咐奴才门闭门谢客呢。”

    “哦,”我心称正好,不必费心去她面前虚应,“那本宫去瞧瞧安嫔和小皇子。”

    “娘娘,”那内监忙拦了我道,“皇上有旨,安嫔主子产后虚弱,任何人没有皇上的允许都不得去打扰,小皇子奶娘照看着,也是不让瞧,还请娘娘恕罪。”

    我皱了眉:“既是皇上的旨意,怎么没见通传后宫?”

    他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回娘娘,这奴才就不知了。”

    我也不忍为难他,只叫环佩打了赏,转身朝乾元宫去,想找梓逸问个究竟。

    从永祥宫去乾元宫需要绕上好大一个圈子,让我走了许久,此时都有些后悔没有乘轿,不料到了乾元宫依然吃了闭门羹,梓逸也不在,一问竟说同样去了仁寿宫,难不成是太后那边有事?

    我仔细想着没有头绪,只得打发环铃出去打听,环铃方才挨了骂一直闷闷不乐,想开口又不敢说的样子,此时听我有了吩咐一下子欢喜起来,连声应着小跑离去。

    好在此处离景和宫已不远,我带着环佩抄了小路,于后门而入,桃云回说潇玥方才来过,见我不在就回去了,没留下什么话,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叫传了晚膳。

    最爱说话的环铃不在,我又懒怠开口,环佩知道我心里不爽快,也不来吵我,一顿饭吃的极沉闷,我心里杂乱着,有一口没一口,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很快就吩咐撤了。

    四月底的时节,晚膳后天还微亮,我平日不大喜欢入夜前半昏不明的时辰,总觉得暗沉压抑,不若日间的敞亮,也比不上夜里的纯黑寂静。今日我却在这样一个时候立在院子里,看着灰黄的天空,觉得黄昏那云其实是很美的,只是自己从未认真瞧过。

    亮光暗下去,逐渐看得到隐约的星光,那过程也是有几分奇妙。

    待天黑得透了,环铃才回来,见我在院中,十分意外:“小姐,你怎么在这?晚上外头凉了,环佩也不管么?”

    我知道环佩当然不愿意我吹风着凉,只是今日宠着我,不想来打扰,对环铃笑笑:“平日里都是环佩数落你,今儿个可算叫你逮着一回。”

    “好小姐,你可不能偏心眼——”环铃笑嘻嘻的拉了我进屋,环佩也不与她计较,跟在后头关了门。

    我问:“瞧你这样子,可打听到什么了?”

    环铃扶我坐了:“是!小姐,问不到也不敢回来呀,可费了奴婢好大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