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003

郁花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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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蔗到手的一刹那,哥哥的脸顿时红透,低着头用深邃的眼睛瞟着我看。我坦然的笑明显带出一种无以言表的优越感,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类似于怜悯又超越怜悯的情绪。

    我细细的瞧,兄弟俩虽说穿得很单薄,但身体却很健壮,虎头虎脑根本不像挨饿的样子。我脑中闪过片刻的厌恶,心里骂了句:“好吃狗!”

    厌恶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弟弟热情的向我连声道谢,哥哥虽仍旧默不作声,但他生得特别好看,圆乎乎的脸嵌上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刚刚好,让我这小姑娘越看越喜欢,才不想去追究他的缺点。

    “小孩子吗谁不贪吃。”

    我在心里偷偷为他辩解,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手,我的手与他的相比纤细太多,这让我莫名的自卑起来。

    好在妈妈的身板挡住了我的尴尬,她跨上前将布袋里的鸡蛋分了两个出去,温柔的问:“是不是饿啦,拿去吃吧。”

    哥哥点点头,将蛋接在手心,既说不出一句谢谢也露不出一个笑脸,只是两腮红得更透了。还是弟弟大方,从哥哥手里抢一个过去,“谢谢”二字说个不停。

    难道,他是个哑巴?

    我又盯住哥哥看,眼里满是可惜。

    有了甘蔗和鸡蛋兄弟俩再也不翻找甘蔗头啦,我也终于听见哥哥开了口:“何涌,走,要吃饭了,怕妈妈找。”

    原来他不是个哑吧呀!我张开嘴,看见两个黑脑袋,矮的蹦蹦跳跳,高的死气沉沉一前一后朝路边一家茅草屋走去。

    弟弟明显比哥哥阳光,有朝气太多,我却又在心里替哥哥辩解:“这个做弟弟的没个走路的样子,也不怕摔跤,怎么不像你哥哥学习,看他走得多‘稳当’……他的头发长得好茂密,好漂亮!”

    我的嘴角竟喜滋滋堆满了笑,脚下也生了风,连蹦带跳的走,比瓜皮帽弟弟蹦得更高更欢畅……

    妈妈的担忧在我们翻过两个山头后如期而至,她指着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告诉我:“妹儿,加把劲,我们爬过那座山再下山就到你外婆家了。”

    可是,妈妈你指的那座山头小静静已经看不清楚了,天已经黑下来了,还罩了层迷雾。

    我的小世界里没有大灰狼,却有大老虎,常听小伙伴们唱:“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要吃人,黑了要关门,门对门,虎对虎,刚刚对到中拇指。”

    常听长辈们说,哪座山上又有人听见老虎在叫,哪座山脚的羊又被野东西给吃啦,可能是山上的老虎干的。

    我越想越害怕,平生第一次嫌弃妈妈的身板太小,一害怕身体就发抖,妈妈感觉到后关心问:“妹儿,是不是冷呀?”

    她的手在问话时已经翻开蓑衣摸到了我的后背:“怪不得,衣服湿了一些,还好背心没事,不然就要感冒了。”

    我是很冷却不是因为天气,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体早暖和啦,还有些冒汗呢。我是真的害怕,将妈妈的袖子拽得紧紧的问:“妈,山上是不是有大老虎呀?”

    妈妈笑啦:“早没啦,有大老虎我们还敢进山呀?”

    我不相信:“怎么没的?”

    “被你外公和我的爷爷他们用雷管炸死的。”

    我还是不相信:“怎么炸死的?”

    “就是把雷管装进鸡肚子里,又把鸡挂在大树上,老虎去吃鸡就被炸死啰!”

    “老虎不知道鸡肚子里面有炸药吗?”

    “知道它还吃呀?老虎又不是人哪有那么聪明?”

    “那狗为什么不吃有农药的鸡?”

    “谁告诉你狗不吃有农药的鸡?”

    “沈家爷爷说的。”

    “狗的鼻子灵”

    “那老虎的鼻子为什么不灵?”

    ……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快点,好好走路,要不然我们娘俩真的要喂大老虎啦!”

    “哇……”

    我竟大哭起来。

    “你这孩子又怎么啦为什么哭啦?”

    我好委屈:“你刚才说山上的老虎被外公和你的爷爷炸死啦,可为什么它还要出来吃我们呀?”

    老妈终于招架不住了:“我还是该让你爸爸来送你。”

    妈妈的后悔药对我没用,我依然揪住前面的问题不放:“你还没告诉我老虎哪个时候会来吃我们?”

    妈妈喘了口粗气:“我那是乱说吓唬你的,老虎早没啦!”

    “那,万一呢,万一还有一只外公他们没发现呢?”

    ……

    我喋喋不休的问,妈妈干脆选择沉默,一直到我们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大山深处没有灯光就像进了吃人的黑洞,我好期待能有一户人家出现,哪怕是鬼屋也好哇!

    但,目前的遭遇是除了黑还是黑,好在妈妈终于拿出了准备好的火柴将手里的火把点燃啦。火光由弱到旺,温暖扑至面颊,我竟想起那两个小男孩来。他们的家是茅草屋,风大点就会把茅草吹得满天飞,屋顶没啦屋里该有多冷呀!他们有棉被盖吗?床上的谷草铺得厚不厚呀……

    从那天开始两个小男孩的影子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直到上学后不断有新的影子来打扰我的记忆,新伙伴的出现让我渐渐将他们淡忘,一直到某一天又再一次将他们想起。

    很快我就发现火光之外依旧是无尽的黑洞,还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声响,像鬼在说悄悄话,又像怪兽在啃噬尸体,阴森森瘆人到头皮发麻。

    妈妈更是不说话了,像在害怕什么,脸色在红光中透出铁青,脸变了形,拉得颀长。我又抖了抖,试探问:“妈,是你吗?”

    “不是我是谁?”

    妈妈回头看我的时候恢复成原状,这让我绷紧的心稍微安了安。

    “嘘,不要说话?”

    她的警告让我更加害怕,我以蚊子吸血般的声音问:“为什么不能说话?”

    妈妈悄声:“有山猴,怕它们来抢火把。”

    我竖起耳朵听,果然有尖细的声音夹在杂音之中,可能就是妈妈所说的山猴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啦,自己先变成猴子跳到老妈背上:“妈,我怕,我要背。”

    这段经历是我唯一一次与妈妈单独回外婆家,因为妈妈的身板太纤细,太没安全感啦,至少在翻越大山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那天夜里我不知道流了多少冷汗才看到一两处人家,才穿过林深露重的山道翻越了前面的大山,滑到谷底之后终于在兴奋的犬吠声里迎来了外婆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