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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花落花开。
转眼间又是三年。
三年岁月，小六越发成熟了起来，他的嘴角留起了两撇小胡子，穿着也不再是当初的小二。
如今，他已是酒肆的掌柜了。
小六抬眼，见一个葫芦递上前来。
那位青衫先生看看道：“照例，葫芦打满。”
小六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起来。
“先生您来了。”
陈长安和煦一笑，点了点头。
小六引着陈先生走进了酒肆里，上了清溪酿之后就端上了两盘下酒菜。
小六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热情，他心里好像憋着一些话，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来。
“别忙活了，坐吧。”陈长安说道。
“诶。”
小六答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小六踌躇不定，犹豫了许久之后才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掌柜他……”
陈长安喝了一口清溪酿，说道：“我知道。”
小六低下头来，说道：“掌柜他生前几年又得先生治好了腿疾，亦是寿终正寝，也算圆满了。”
“他可留下什么话？”陈长安问道。
小六说道：“掌柜让我好好经营酒肆，别关了门，免得先生您再来的时候没有酒喝。”
陈长安叹了口气，说道：“你家掌柜是个孤命人，大半辈子身旁都空无一人，晚年捡到了你，也算享受了几年，莫要辜负了你家掌柜。”
小六说道：“先生，小六记得的，我拜了祠堂了，这辈子都姓张了，是张小六。”
陈长安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带我去瞧瞧你家掌柜吧。”
“诶。”
小六关上了酒肆的门，带着先生去了坊外。
老张头就埋在临溪坊外的一座山上，他说这儿风景好，正好能看到入坊路，到时候先生来了，他也能知晓。
来到老张头的坟前，其上写到——先考张公五弟之墓。
“张五弟。”
陈长安嘀咕道：“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知道老张头的名字，从前他没问过，只是老张头老张头的喊着。
小六说道：“听掌柜说，当年家里人少，太公当初给掌柜取这个名字，也是想家里人丁兴旺些，不曾想最后也只有掌柜一个。”
“这样吗。”
陈长安默默望着，他将葫芦打开，走上前去，将那葫芦里的酒浇泼在了墓前。
小六带了纸钱跟香烛，一柄在张老头的坟前烧了去。
陈长安什么话都没说，他来这里，只问了老张头的名字。
张五弟。
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本想人丁兴旺，但结果却是半辈子孤命，甚至于连个子嗣都没有。
陈长安望着那个小山包。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在小六烧纸之际，还来了一人。
老城隍站在陈长安的旁边，说道：“生老病死已是常态，先生何必过多介意呢？”
陈长安转头看向老城隍，说道：“既身处红尘，自然也会沾染红尘。”
老城隍听到这话不禁一顿。
“陈先生也会沾染红尘吗？”
“会。”
陈长安看着老城隍道：“怎么不会。”
老城隍心中怅然，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何仙人很少在人间行走，大概就是因为这红尘难过吧。
他恍惚间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张五弟已然去了往生，先生也无须过分担忧。”
陈长安谢道：“多谢城隍。”
“先生客气了。”
老城隍说道：“他能遇到先生，便是他此生的福运。”
“或许吧。”陈长安道了一句。
香烛燃尽之后，陈长安便离开了这里。
老城隍送走陈长安之后，自然也回了城隍庙。
酒肆的门仍旧开着。
张小六坐在里面，亦如当年的老张头一般，坐在那个位置上。
此后又将是一个个春夏秋冬。
……
陈长安站在那山脚下。
他抬头望去，依稀可见那道观之中冒出头来的桃树。
“长势不错。”
陈长安笑了一下，接着踏上台阶，朝山上走去。
到了灵溪观后，陈长安便发觉观中里里外外都干净了不少。
他不禁感到错愕，“搞的这么干净？”
陈长安见观中无人，于是便扣响了门栓。
“叩叩！”
“来了！”
一道声音自后院传来。
紫苏兴冲冲的跑到了院子里，她本来以为是师父师兄回来了，但一抬头，却是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先生。
“大，大先生！！”
陈长安和煦笑道：“长高了不少。”
紫苏惊愕过后，连忙上前招呼道：“大先生快进来坐。”
“就你一个人在观里？”
“师父师兄去坊里了，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紫苏去屋里拿了两个桃出来。
她有些无措，坐下之后道：“先生吃桃。”
陈长安点了点头，拿起一个桃子道：“这桃子倒是长的够大。”
紫苏笑道：“年年都结很多桃子，吃都吃不完。”
“是吗。”
陈长安看向了那棵桃树，有那一根头发在，这棵桃树的长势就不可能会差。
“你师父近来可好？”
问起这个，紫苏的神情明显的就有了变化，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上了年纪，的确比不上从前了。”
陈长安听后心中微叹。
花落花开已是常态。
玄地终究不似他师父那般长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玄黄带着两位徒弟回了山上。
这次见到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苍老，脸上的皱纹聚成褶子，牙也掉了两颗，上了年纪之后吃东西都成了问题，清瘦了不少，甚至连骨头都秃了出来。
走路也是慢吞吞的，上山的时候，走的也慢，全是商陆跟常山搀扶着上来的。
他终究是老了，说到底玄黄依旧是个普通人，比不得他师傅那样能活这么多年。
不过进门看到陈先生的那一刻，玄黄脸上的苦涩顿时便荡然无存，转而为满脸笑意。
“陈先生，您来了。”
陈长安望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
陆巡将山下买来的蜜饯点心都端上了桌子，这些都是师父挑了好久才买下的，都不便宜。
估计也只有陈先生来时，才会买上些许，先生吃不完的到时都会落进师弟师妹肚里。
另有几两好茶，一并给先生泡上了。
玄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都先去吧，师父我跟先生好好聊聊。”
陆巡带着师弟师妹去忙别的事去了。
后院的凉亭里只剩下了陈长安跟玄地。
陈长安抿了一口茶水，问道：“怎么少了个人？”
“先生走的第二年，唐山便下山去了。”
玄地喘了口气，说道：“他志在红尘江湖，便随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