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下

奥琦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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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总的来说不是很在乎这些大人物们的事情,这一路上恩倒还算很开心,恩和邦恩他们这一路上的的确确是一边往东走一边做着搬运的工作,他们会帮那些甘人士兵运输粮食,一路行军虽然辛苦,但他们这些浦人也都有白米饭吃,还有咸肉和咸菜汤吃,另外他们还领取到了新衣服,甘人也会给他们发钱,恩盘算着这一次应该能存下不少钱。

    之后他们继续着这样一边运输一边行军的生活,在走了两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大清江的入海口附近,在大清江入海口的南岸有一座名为南城的城市,这座城市就和南国首都素柴隔江相望,而这座南城原本是打算作为素城的替代的,素城的地理格局相当的好,南边有大清江阻隔,北边则有数座小山作为拱卫,而唯一的问题就是素城在江北。

    早在大城王朝迁都素城的时候,在大清江南岸新建一座首都的工作就已经开始了,毕竟那时候南方国家最大的威胁只来自北方了,只不过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南国都是压过北国的,因此有着关城,大城等城市拱卫的素城似乎都没有迁都到江南的必要,加上另外的一些原因,南国的首都就一直没有能够迁移到南城来。

    当然这些情况恩是一无所知的,他们这些浦人只是在南城这里过江,之后他们在江北的素城郊外停留了两天,恩见识到了远处素城的灯火,他看到了一些甘人农民的生活,恩觉得以后自己要是能够搬到平原上居住,自己的生活应该也就和这些甘人农民差不多,另外再这两天里他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有一些拜龙教传教士再向这些甘人传教,只不过恩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行为,自然也没有对这些传教士感兴趣。

    两天的修整结束之后,恩和邦恩他们又出发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做搬运的工作了,他们被分配成了作战任务,这一部分的记忆恩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能回忆起他和邦恩被送到了大城,他们领到了火枪和长柄砍刀,他记得自己和邦恩还有另外几个浦人被安排防守大城北边的一道沟壑,只不过他们并没有防守几天,恩只记得某天夜里北边传来的隆隆炮声,此外还有炮弹飞来的呼啸,爆炸声,下大雨还有雷声,之后就是逃命的混乱嗡嗡声。

    恩逃跑了,实际上他们都逃跑了,只不过在混乱之中恩和邦恩走散了,恩在大雨和闪电的夜晚里奔逃,火枪和砍刀都丢了,他不知走了多久,摔了多少个跟头后跌倒在地昏迷了过去,当他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是倒在了大城西边的一条小路边,原来在昨晚的混乱当中他没有回到大城,他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里,这里已经在大城南边了,此时雨早就停了,顺着泥泞地面上的脚印恩往大城的方向看去,此时大雾弥漫,恩什么也没有看到。

    现在恩孑然一身了,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的火枪和砍刀也丢了,摸了摸自己身上,装着钱财的口袋也丢了,而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和邦恩走散了,邦恩去哪儿了呢?恩不知道,也许是回到大城了,但恩并没有勇气去确认自己的想法,现在他能做的只能继续往南走了,“邦恩一定也往南走了。”恩只能这么劝着自己,之后他经过十多天的艰难跋涉后,恩总算是到达了修整地点,那是他和邦恩前往大城的路上经过的名为废都的城镇。

    废都有很多的神像和岩石建筑,以及那些朝圣者,这是恩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的,而除了这些外还有一些拜龙教传教士来到了这里,现在又有很多逃跑的浦人聚集到了这里,有甘人军官在收容这些浦人,又累又饿的恩就被收容到了一处靠近森林的营地里,现在他们的食物只有糊糊粥了,睡觉也只有露天铺在地上的茅草。

    恩并没有在这里找到邦恩,恩打听了很久也没有消息,营地里的浦人也都没有什么消息,至于看守营地的甘人士兵那里,恩自然是更打听不到消息了,而营地的军官也不允许他们走出营地到废都镇里去打听,因此恩只能在营地里先苟且度日,他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天,某一天晚上甘人军官带着一个拜龙教传教士来到了这个营地。

    那天的情景恩大部分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军官说要他们这些浦人服役来赎罪,因为他们逃跑了,如果他们服这次的劳役,那么他们会有赏赐,如果不服这次的役,那么他们会被送去做十年苦工,那军官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恩实在是不记得了,总之恩选择了服役,于是恩和其他的一些浦人北甘人士兵押送到了位于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

    当恩他们到达的时候,这片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些浦人了,此外还有一些全副武装的甘人士兵,甘人军官则和那个拜龙教传教士在一起说话,另外还有一些拜龙教人员,这些人员当中有一些也是浦人,他们在一旁照看着几只木桶,等又聚集了一些浦人之后,那些拜龙教的人就从这些木桶当中取出一些东西分发给了这些浦人,每个浦人都拿到了一块生羊肉和一杯茶,至少那些拜龙教的人是这么说的,而吃下这些东西就是这些浦人需要服的劳役。

    恩自然也是拿到了一份,看着手里拿着的羊肉,恩还能感觉到这羊肉上的温热和湿润,看起来这肉似乎是刚刚宰杀的,只是要他吃生羊肉似乎还是有些难受,至于那杯茶,恩也不确定是不是这杯用木碗装着东西是不是茶,但看着乌黑浑浊吃茶汤,恩心里也有些发憷,但看看周围全副武装的甘人士兵,以及那个甘人军官严厉的命令,还有那些拜龙教人员的催促,恩,还有在场的所有浦人也都不得不还是吃了起来。

    关于手上的羊肉和茶是什么味道,恩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不知为何自己是越吃越快,很快手中的一块生羊肉就没了,被喝光的木碗也被丢在了地上,当然这一切恩都不在意,而且嘴里是什么味道他也不在乎了,或者是说感觉不到了,因为此时恩的感官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恩似乎觉得自己的感官变得极其强大,他能看到极远处人脸上的毛孔,他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抬头看向天空,他能看到星空,只是此时他似乎觉得星空就在自己眼前。

    之后他的感觉再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还在强化,似乎自己周围的一切都都被他感知,此外他还有了一些别的变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产生了变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高大强壮且敏捷,恩似乎觉得自己奔跑了起来,他跨过了森林,高山,大海,最后奔向天空,冲破云层奔跑在了群星之间。

    恩能感觉到冷风在划过自己的身体,这身体似乎是自己的,但又好像不是自己的,但无所谓了,恩现在的感觉着实是美妙至极,他就在空着踩着云自由地奔跑着,他看到了云海之上的月亮,那是硕大的满月,就在云海的尽头,他于是就径直朝那月亮跑去,他是越跑越兴奋,越跑感觉越是美妙,眼中似乎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光芒,那月亮也是越来越大。

    最终那月亮的光芒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见了,最终恩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那硕大的月亮,只不过虽然在恩的眼里那月亮的确是越来越大,但恩和那月亮之间的距离似乎却没有减少,无论如何奔跑,那圆月总是在云海的尽头,那月亮似乎就只是一个吸引着恩不断往前奔跑,但却遥不可及的虚幻琉璃灯,一个无法触碰到的梦。

    但恩却依旧在不断的朝那圆月奔跑而去,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恩的身躯往前跑,恩的眼里似乎只有那轮圆月,而至于周围的一切,以至于他自己,他曾经所在乎的一切他都忘记了,他就这样在云海上奔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突然脚下踩空,他从那云海上掉了下来,那掉落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刚刚他的感觉有多美妙,那么他现在就有多恐惧。

    他从云层间掉落,只不过在云层下面的并不是天空,恩能看到他掉落进入了一条竖井里,竖井里总是有青白色的光亮,刚开始恩就能看到这竖井的井壁上似乎有一些东西,因为距离较远恩并不能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恩只觉得那些东西是摇曳着的树枝,只是当恩逐渐坠落到竖井深处的时候,那竖井的口径也逐渐收缩,最终恩看清了那些所谓的树枝是什么。

    那些都是干枯的手臂,而且那些手臂还在挥舞抓挠着,它们似乎能感觉到恩掉了下来,当恩从它们旁边坠落的时候,那些原本比较慵懒的手臂立刻就活跃起来,它们疯狂往前伸过去似乎想要抓住恩,而且随着恩的下落,除了周围的井壁越来越收紧外,那井壁上的墙壁上的手臂也是越来越密集,而此时的恩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从内心到身体都化身成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最终他掉落进入了一个纯黑的空间,他终于得以昏了过去。

    当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在那森林里的空地上,这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恩瘫坐在地上,看着掉在自己眼前的木碗发呆,而在他周围,那些甘人士兵正在把一些浦人的尸体抬走,当然恩并不在意这些,之后的几天恩和那些浦人继续被投喂那羊肉和苦茶,不知多少天之后,草地上只剩下了三个浦人了,他们分别是恩,以及一个壮汉和一个高个,当然这是他们原本的样子,现在他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畸形扭曲。

    当然他们三个现在都已经不在乎了,至少恩是这样的,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的眼里只有那轮满月,只能看到那轮满月,他得到了承诺,往那满月的方向跑,在那里有他希冀之物,至于其他的一切,恩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了,有的时候恩也能想起一些片段,比如修建在小土丘上的木屋,山里的小路,比如修建在平原上,被水稻田包围的木屋,还有一些名字,比如邦恩,“邦恩是谁?”在比如说恩,“恩又是谁?”这些恩都不记得了。

    那怪物从扬起的灰尘当中冲出,它继续地朝着那暗红色的建筑而去,只不过此时它的速度慢了下来,原来此时怪物的身体上出现了两个大洞,刚刚树安大人射出的两支箭带着强劲且集中的风魔法贯穿了怪物的身体,此时在怪物身躯左侧胸口和左下腹部出现了拳头大小的空洞,而箭穿过怪物身体射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箭枝上残余的风魔法才得以扬起灰尘。

    只不过虽然穿过怪物身躯的这两个洞看上去骇人,但这两个大洞却没有什么类似流血的现象,那两支箭就好像是射穿了一支白色蜡烛似的,当然这两支箭还是起到了作用,怪物的行动因为这两支箭而慢了下来,而且怪物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这一下让怪物的大脑冷静了一些,就好像一个昏迷了很久的人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带醒过来一般。

    此时怪物眼前的迷雾暂时消失了,清醒过来的他很急切地想要弄清楚状况,怪物的身体依旧在朝着遗迹而去,但他长在头顶的双眼却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怎么了,他用自己的双眼看,但此时他觉得自己的视野很怪,他似乎能看到自己周围的情况,他看到自己身后有人在追自己,另外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洞,刚刚似乎他还感受到了疼痛,但现在疼痛已经消失了,留下来只有风穿过自己身躯的感觉。

    他想停下脚步查看一下四周发生了什么,或者至少看一下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抓着什么,但他却看不到那是什么,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跑得很快,但这具身躯似乎与自己无关,因此他也只能尽力回想着,而就在这时一种黑暗逐渐朝他包裹而来,就好像一片沼泽要把他吞没。

    那黑暗要让他和之前一样沉默,就在他要被这片沼泽完全吞没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终于回忆起来一些事情,这些回忆的内容让他明白了一切,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可走,于是最终他又让黑暗吞噬了自己,此时他只能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恩才能看到那在云海尽头的满月,至于那些记忆,只不过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家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