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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凌霄被带进洞穴的时候，叶离和任晓雯都有些意外，两人异口同声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突然发现，思过堂更适合我。”任凌霄回答，苍白小脸居然带上了笑意。
她们三人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后，叶离才明白任凌霄所说的“适合”的含义。
其一，这里没有自由，完全封闭，光线始终幽暗，而且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只有一日两餐被送进来的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已经是中午或者傍晚。如果能静心修炼，跟在宿舍里相差无几，最大的区别就是没了自由而已。但是对任凌霄来说，这样的环境的确更适合几乎足不出宿舍的她。
其二，这里的食物只是简单了些，不容挑选，但质量仍属上乘。比起任凌霄之前受到的那种对待，这里好太多了。
其三，对于任晓雯来说，她来思过堂是有很大损失的。因为贵族灵师将来是要走上政治舞台的，学院生涯中有这样的一笔会使域主或者城主考虑适任人选的时候反复掂量。毕竟谁都不会希望，一个因自己的提拔而手握权柄的人不能绝对服从自己的规定。
但是任凌霄目前的状况来看，她与有实权的官职大体无缘，思过堂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威慑力。
想来想去，叶离发现，思过堂对于她自己和任凌霄这样对评价和记录完全不在乎的人来说，只有一个弊端——用不到修灵台。
好在任凌霄把叶离故意放在修灵室的灵石全部送了过来，任晓雯的灵石手镯中也储存了不少，再加上她自己随身携带的部分，足够三个人修炼上十天半月。于是偶尔聊聊天、大部分时间修炼的健康“思过”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后来离开思过堂很久之后，甚至离开了瑞尔灵学院之后，叶离都在纠缠于自己在这个地方面对任凌霄和任晓雯这样迥然不同的贵族灵女而产生的一些思考：
“生为贵族，自己有过人的修灵天赋最好；如果没有，就一定要有个灵力高超地位尊贵的母亲或者直系长辈。”
“如果两样都没有，那就一定要有过人的交际才能；就像食堂十二号平民杂役那样，跟姑姑的主人的朋友的姨娘的女儿——灵学院的某位长老——搭上不错的关系；而且要有眼力，善于察言观色顺应人心。”
“如果什么都没有呢？”
平民有成百上千种职业可供选择，此路不通通别路，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是贵族以孱弱之躯虚高之位难以在修灵、混官场和当法师之外找到第四条有成就感的路子。难道任凌霄就是唯一的一个在修灵之路上挫折重重的倒霉蛋吗？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佩服着任凌霄沉默的坚持。但是，在狭隘的见不到前途和希望的道路上孜孜以求，真的可以改变她们的命运吗？
她想帮任凌霄，但是十几天的观察和经脉的疏通，她发现任凌霄身体除了虚弱没有别的问题。灵力倒退的原因找不到，她无计可施。
那个任晓雯的情况，与任凌霄截然相反。贵族灵师修炼的灵诀本身是很难口口相传而习得的，往往都需要功力高深者将灵诀拓印在灵石或竹简或卷轴之上，修习者用灵力沟通而获得。叶离因为自己的灵玉手镯有灵诀复制功能而减少了许多麻烦，而任晓雯却只需要叶离将流萤的灵诀解说了一遍居然就学得像模像样，让一旁毫无头绪的任凌霄赞叹不已。
天赋使然，主神强大。
叶离咀嚼这八个字，心头却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反感和不耐；虽转瞬即逝，却让她怔怔站在那里出神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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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你说那孩子一个月内蹦到了八级灵女？是不是真的？”
“绝对没错，域主大人！”任长歌点点头，接着问道：“您的意思是，让她继续在思过堂呆着，还是送进灵塔里？”
任无常沉吟了一下：“还是让她在思过堂呆一段时间吧，找个名目送些灵石进去。现在看来，玲珑说这孩子以前被人施过锁灵术是真的。不过若非如此，这么好的苗子也到不了咱们北域。”
任长歌答应一声，等域主大人切断灵石联系后，赶紧找人安排。
这天晚饭时分，叶离三人不但等来了改善的伙食，居然还有意外惊喜。据说每人五十块灵石是今天某位负责思过堂的长老级大人物以私人财产赏下来的，原因是她老人家的女儿历时五六个月终于去除了神河水的火毒，成功受孕而表示庆祝。
说到受孕，任晓雯一脸灿烂的笑容：“俺娘说了，她怀我的时候不到三个月就将子母幻器中的神河水驯服了，受孕时间算是早的，所以我的身体比一般人好很多！”
结果她发现眼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洞穴里只有咀嚼的声音，那两人谁都不理睬她的茬儿。偷偷吐了吐舌头，任晓雯狼吞虎咽之后去打盹儿。
任凌霄虽然不开口，叶离也能猜到她的母亲怀她一定用了很长时间。
每年神河水啸之期是九月初九，这一天从神河的结界之门打开到闭合的十二个时辰里，只有最后三个时辰可以用子母幻器取水。取水的过程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神河水吞噬。而且就算成功取到神河水，也不一定能顺利受孕。有的高级灵师很快就用精神力抹除了水中的火毒，喝下腹中顺利怀孕；但是大部分人都要经历几个月时间才能成功。而且还有一批灵师，即便喝下神河水，也是根本怀不上孩子的。
那些当了法师的贵族，往往都是没有生育能力的高级灵师。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再怎么灵力高超都不算一等贵族；比如玲珑大人，虽然灵力排行数一数二，但也不是完美的一等贵族。
不过就算生了孩子，如果灵力很低的话，同样也不会有多高的地位，任凌霄的母亲正是如此。
话又说回来，不管怎样，任凌霄毕竟还是有母亲的人。叶离的生命里却只有姑姑，她对母亲没有概念，所以任晓雯的话她无法接口。
只是那两个孩子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她正在想什么，她才不在乎母亲如何。这个怀孕生小孩儿的话题，让她想起了那个应该已经回归赤焰落神塔的林子轩。那家伙曾为桑柔解惑，说是有了男人，平民女子都能生育后代。而银霜纪元前的历史也恰恰符合了这一点，只不过那是个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时代。
午夜时分，三人照旧闭目盘膝而坐开始修炼，叶离的心却静不下来。
也许是因为思过堂限制了她们的身体行动，因此大脑才会不断地胡思乱想。叶离苦笑，越是想让自己集中精神来修炼，就越是难以抑制思路的天马行空。
如果神河消失，灵师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平民和贵族便再无分别。那样的话，贵族就没必要再拼命修灵，以身体的削弱为代价换取精神力的强大。像任凌霄这样的女孩子，则完全可以寻找自己擅长并喜爱的平民职业来开发自己的潜力。
如果神河消失，男人和女人势必要相处在一起，回归夫妻模式。只是银霜大陆的女人强势了这几千年，不可能再恢复到以前男尊女卑的世界，那样也违背了江岚师父的初衷。
刚想到这儿，叶离突然听见了一声闷哼。
她刷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端坐在对面的任凌霄双目依然紧闭，嘴角却流出了鲜红的血液，脸色惨白地像纸一般。而一旁的任晓雯却已经昏睡了过去，身上有淡蓝色的光辉浅浅流动。
叶离心头一凛，在她神思不属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咦，这三个丫头都有点奇怪，本尊居然失手了？”
叶离没动，因为这声音从四面传来，在洞穴内嗡嗡回响，并不响亮却穿透人心。她知道，说话人并不在此间！
突然，一股强大无比的精神力水银泻地般将叶离罩在了其中，她居然毫无躲闪或者反抗的能力！她清楚地感知到，如果对方愿意，一个呼吸之间就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样巨大的实力差距让叶离几乎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咦，我说怎么还能清醒，原来是灵武双休的小孩儿，少见少见。”这声音变得热切了许多，带着一丝好奇：“告诉我你叫什么？”
叶离只觉得脑子里光剩下了四个字“你叫什么？”来来回回不断重复，她不自觉地回应“叶离”，但她清楚地知道这压力之下她根本没有开口的能力，而是被动地在对方强制性精神操控下如催眠般用神识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哦……”那声音若有所思，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叶离突然觉得浑身一轻，对方的精神力如退潮般从她身上消失，旋风一样卷过了地上昏睡的任晓雯，然后落在了对面的任凌霄身上。
冷汗这时候才从叶离的后背上渗了出来，她的制服袍子瞬间湿透，黏在了身上。叶离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的动静，发现任凌霄的面色竟然逐渐红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