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师姐如此多娇(番外:众生)

谢愿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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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知道他会喜欢她。

    他就不逞强了。

    从困墟强行突破封印,伤上加伤。

    末了,还要看她穿嫁衣改嫁。

    气得快发疯。

    -

    八月炎夏,一一风荷举。

    小舟漾在湖面,似要漂到不知尽头的岸。

    少女躺在舟中小憩。

    长皓是在这时大概有了点意识。

    他还是个虚空漂浮的玩意儿。

    约是生前犯下的杀孽太重,地府的鬼都不大愿意和他说话。

    他扒拉在莲叶尖。

    盯着睡着的阿烛发呆。

    远处传来观鹤的嚷嚷,兴奋得不得了:“师姐!师姐,我钓到鱼了!”

    阿烛好容易深眠的神经,被人重钟敲击。

    磨了磨牙:“观、鹤!”

    一天不收拾,上房揭瓦。

    一壁的晚照在舟中学着摘莲子,和渔家女有说有笑。

    多年过去,少女眉眼长开。

    娇气无理在平静的岁月中慢慢褪却。

    变成了秋日雏菊,纯澈动人。

    “七师兄,你再闹,仔细师姐将你皮剥了。”

    两个人在临花照水时还装模作样。

    及到数年前仙魔大战。

    熟稔起来后,就整日里斗嘴。

    虽不知是何由头不对,总归每天都要吵上那么一遭才舒坦。

    这样的生活宁静而闲适。

    倒也算不上什么不好。

    晚照身边跪坐着一个男童。

    约莫六七岁,却唇红齿白,瞧上去面色肃然,很有一股子他爹的古板。

    “娘亲,这莲子为何是涩的?”

    ……未熟的莲子,自然是涩的。

    晚照有点无语了。

    “你别学你爹。”

    和筠白成亲是百年前的事儿。

    玉衡受了针诀后,骨子不安分。

    偷用禁术闯入诛仙阵。

    或许是想来个出其不意。

    但这人害的,是天君。

    众神所有人都算进去了,没想到漏了个玉衡上神。

    哦,现在不能说上神了。只能说是流放大荒的罪仙。

    这人把诛仙阵的阵眼给捣了。

    只是也没等到流放大荒,玉衡自己就神魂俱灭。

    人死如灯灭,可人死还有身后名。

    天族首先就裭夺了玉衡的上神之位。

    再将他陈芝麻烂谷子的那些破事儿都抖了出来。

    这人的身后名也没了。

    筠白是天族新上任的战神,与晚照相识是在妖族。

    彼时她已是新任妖皇。

    此人跃过楚河汉界,灵兽骑上瞧见她。

    首先来了个矫诏,言说天君未有旨意,又领着浩浩荡荡的天兵天将回去了。

    言语很潇洒,只是骑上灵兽时跌了一跤。

    有点傻,且丢人。

    再后来二人就成了亲。

    往事已过,玉衡此人若是不经提,怕是此生都不会想起来。

    晚照暗道自己魔怔。

    想起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这边观鹤笑嘻嘻:“欸,九师妹,你还说我呢。你看你儿子,傻不愣登的,跟他爹一样。”

    筠白比儿子聪明点。

    筠白至少不会知道莲子是苦的,还要往嘴里塞。

    晚照扒拉男童:“别吃了。苦得眼泪汪汪掉还要往里塞。”

    男童泪眼朦胧,吸吸鼻子:“可是,爹爹说,娘剥的莲子,要一颗不落的都吃完。”

    晚照:……

    这边一团和气,母子情深。

    另一边,阿烛支着腿,仰目看着日光。

    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教某个人练剑。

    若是此刻他还活着,想必是比现在还要热闹吧?

    少女敛下眼。

    剥莲子的时候手指被汁液沾染。

    苦味从口中蔓延到心底。

    长睫乱颤的某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她额心。

    像是有人在亲吻。

    是风。

    -

    长皓不知道怎么和阿烛解释。

    关于自己诈尸的原因。

    按理说,诛仙阵彼时运转。

    即便是玉衡捣了阵心,他也已魔丹尽碎,魂飞魄散。

    很奇怪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魂体稳固的那天,是一个深秋。

    观鹤也成亲了。

    同阿烛敬过酒,嘈杂的仙鹤乐颠颠地回了新房。

    星夜疏朗,墙角有长得旺盛的绿蔓。

    红泥小火炉,紫色的火焰?舔着炉底。

    空气里泛着一股子苦味。

    长皓怀抱着阿烛,把下巴放在她肩膀。

    可这个时候,阿烛看不到他。

    又喝药吗?

    青年抿唇,隐约琢磨出不对。

    不会等他凝成实体,她就一命呼呼了吧?

    安静的世界里响起少女的喃喃。

    “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鬼是没有眼泪的。

    即便有,也不能通过温热的湿度告知于人。

    长皓凑过去吻她的眼睛。

    “好了,别难过。”

    “很快了,过些时候我就回来了。”

    阿烛指尖顿住。

    难以置信地转头,像是听到了什么。

    但是实际上,她的身后。

    空无一人。

    -

    上元佳节,巷头巷尾都挂起了花灯。

    样式新颖。

    盏盏灯火点亮黑夜。

    门外有人敲门。

    阿烛把最后一张寓钱丢进火盆。

    跟着起身:“来了。”

    门打开,露出郎君和媒婆陌生的脸。

    她挑了下眉:“两位……有何事?”

    青年目光触及她,脸已红透了,支支吾吾,半句话也憋不出。

    媒婆推了他一把,笑眯眯看她。

    “常夫人,您、您看这……您也孀居许久了是不是?正是大好年纪,就没有另嫁的打算?”

    阿烛抿唇,才想说拒绝。

    这边的郎君就一股脑全说了:“小生名陈进,字子生。”

    “家中没有老母,亦无兄弟姐妹。前些时候刚刚会试中第,有一处二进院的宅子……”

    阿烛懂了。

    这是要给她说媒呢。

    阿烛皱眉,耐着教养听他说完话:“我不需要。”

    陈进面色苍白。

    想是预备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为什么?”

    “夫、夫人不已守了六年的寡么?难不成,还要守着个死人过一辈子不成?”

    她何止等了六年。

    百年光景有余,也不见得会如何。

    阿烛和他说不通。

    索性直接合上院门送客。

    媒婆拦住她,也没了好声好气:“常家夫人,你也勿怪我说句不好听的。”

    “咱们女子哪有不嫁人的?您容貌过盛,巷间已有了不好的流言。此番说亲,可是老身费了好大的气力。”

    “您看都不看,就直接拒了,未免太过分!”

    媒人一张嘴,胜过十个村口妇人。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隐约有些威胁的意思在了——

    大有一种。

    若是不应承下这事,明日名声就给你毁掉的意思。

    阿烛哦了一声,无所谓:“那就过分吧。”

    名声什么的,到时换个身份名字,择别处另居就是。

    百年都那么过来了……

    就是有点可惜墙头爬的绿萝。

    费了好大心思才养活。

    阿烛看了一眼那碧色,幽幽叹息。

    “人还不是寡妇呢,就劝着人改嫁?”

    世界静谧下来。

    整个人都颤抖,她只听到那句话。

    长皓牵起笑意,将阿烛护在身后:“想让我夫人改嫁?嗯?”

    眼前的青年鹤骨松姿,鬓若堆鸦。

    昳丽面容因年岁稍长,矜贵姿态压也不住。

    他笑吟吟地,大有一种你敢承认。

    就把你掐死。

    媒人:……

    陈进:……

    -

    灯火微弱。

    榻间呼吸相抵,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点泣音。

    “不、不是你说,在你,牌位前,改嫁的吗?”

    耳畔有点喘。

    意识混沌,二人手指相扣。

    “气话做不得数。”

    殷红的眸中写尽痴意,似要将人融化。

    “不是要和我此生不渝吗?”

    银白的剑搁在案几,沐浴了满身月华。

    “要守信。”

    她喉咙里抑着声:“……滚!”

    -

    浮世万象,终会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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