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赑屃负碑

东方玉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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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城最大的石雕铺子,接到了来自云宫的订单。

    苏毅怀兜里装了个折子,上边是歌功颂德的文章。写明汉王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之人,不知名的为国牺牲者也有记述。

    工匠们不敢怠慢,立即开始制作石碑。

    大夏国通用文字是楷书,民间流行小篆、行楷等字体。如今是公家形制,自然要用楷书雕刻。

    赑屃是龙子,力大无穷,常见于石碑底座。

    由于人皇规定了赑屃和石碑的尺寸,工匠在雕刻时严格把关,仅用一个上午就做出了赑屃底座。

    碑文早已刻好,派出雀鹰送信通知苏毅。

    石雕铺子时常要拉重物,养了一头五色神牛,拉着赑屃和石碑,前往指定地点。

    等候他们的不光有苏毅,还有龙华公主和牧云。

    石雕铺子的掌柜李玩一见龙华公主,急忙小跑觐见。

    “起来吧。”

    “多谢公主殿下。”

    “石碑刻好了?”

    李玩看向问话之人,身量颇高,体型匀称,扎着马尾,头发略有些松散,少年感扑面而来。

    不用问,也知是龙华公主身边的红人牧云。

    他平日里没逛青楼的爱好,所以对公子哥们的编排,采取的态度是半信半疑。

    牧云容貌很出众,只是尚及不上男装打扮的龙华公主。

    上京城中有许多公子哥,容貌要远胜于牧云。所谓的男宠之说,在李玩心里站不住脚。

    “小人们加急赶工,提前刻好了石碑。”

    工匠们站在牛车后边,李玩和牧云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无非是些早已听腻的片汤话。

    龙华公主在旁,他们不敢窃窃私语。可心里边在嘀咕,牧云究竟是否如传闻所言,成了公主的男宠。

    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牧云就在那里,却像是分成了两种形态。

    一种贴合流言蜚语,另一种没有具体描述。

    他们没见过牧云,故此坊间的传闻略占了上风。

    牧云是龙华公主的男宠,似乎是件真事儿。

    龙华公主位高权重,哪怕牧云是帝师,也不该僭越。可接收石碑的事,全由牧云办理,便成了能令他们说服自己的证据。

    牧云走了过来。

    他们慌忙将眼神里的猜疑和好奇掩盖下去,躬身见礼,点头哈腰。

    这是上京城里的规矩。

    若是惹恼有头有脸的人物,挨顿打都是轻的。肌肉形成记忆,烙进了骨子里,再想改就难了。

    “我来取碑文,不必拘礼。”牧云的笑容很阳光,容易使人产生亲近感。

    工匠们也陪着笑。

    “你们先闪开。”

    工匠们乖乖照做。

    牧云挥了挥手,双手一提,将重达千斤的赑屃轻松抬起,脚步坚实地走到地基处,将赑屃按预定方位摆好。

    轻拿轻放,尘土被劲风刮起。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规矩都被抛到了脑后。

    牧云施展轻功,回到牛车旁,肩扛石碑回到赑屃处,对准槽口放下。继而借助人王玉简之力,发动石系灵术,将赑屃和碑文的连接处封好。

    李玩惊得双眼圆睁,下巴险些掉地上。

    “不愧是上京城的铺子,手艺确实没得说。”牧云走到碑文前方,通读全篇,语句通畅。

    独有一点令他不满意,就是没写吴争的名字。

    “苏先生,为何没写吴争?”

    “他是贼人出身,姑且算个功过相抵,故此未在颂文中留名。”

    牧云情知不能怪罪苏毅,右掌对准碑文。

    只见碑上列出名姓后续的文字,仿佛蚂蚁搬家似的挪到后边,腾出了个空地。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喝声彩。

    客官是位高权重的龙华公主,没人敢随意开口。

    牧云召出虎魄刀,在空位置刻上了吴争的名字。

    字迹和工匠们的刻制一般无二,完全不显得突兀。

    碑文末尾刻上苏毅的姓名,咬破右手大拇指,用灵术封印了碑文内容。

    除非他解除灵术,否则无人可再更改。

    当然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摧毁石碑。

    唯有大夏国倾覆,这件事才有可能发生。

    牧云收刀入鞘,召出个钱袋子,转身看向工匠,扔给了距他最近的人,笑道:“诸位辛苦。这是给你们的赏钱,拿去喝点小酒吧。”

    “多谢牧爷。”

    他们机械地表达感谢,其实已被震得头脑一片空白。

    牧云是修仙者,使用的灵术常人闻所未闻。亲眼见证,一时间惊为天人。

    “苏先生,把吴争一家子叫来。”龙华公主是男子扮相,声音中却有往日缺乏的柔和。

    苏毅跟工匠们一道离开东城立国寺。

    工匠们回石雕铺子的路上议论纷纷,仍是搞不清楚龙华公主和牧云的关系。

    “我看牧先生有英雄气概,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得多。就算真和公主有情愫,那也是郎情妾意。”

    这话一出口,立马博得了满堂彩。

    吴争三月的大限所剩无几,嘴唇上没了血色。

    他的弟弟吴贺年方二十,长得比吴争高大。

    他们不是亲兄弟,是吴争收养了个小乞丐,给他起了个名。

    老母亲刘氏老眼昏花,满头白发。早年患了血栓,身子一半动不了,全凭吴贺照应。

    牧云走到刘氏身边,搀着她的胳膊,带她到功德碑前,指着吴争的名字说:“老人家,这是您儿子。他是大夏国的大功臣。”

    刘氏嘴唇发颤地回:“我儿受苦啦。”

    凡立大功者,都受过大罪。

    刘氏没读过书,半个字也不认识。她心里的家国大义很模糊,最本真的母爱却无比明晰。

    吴争已不能动弹,坐在四人抬的轿子上,闻言不禁泪流满面。

    他涨红了脸,嘴里终究没能蹦出半个字。

    龙华公主说:“刘大娘,我会善待您的小儿子,帮他成家立业。”

    “好。”刘氏闭上了眼,泪往肚里流。

    吴争是将死之人,在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帝王家的人面对亲族生死,连眼都不会眨一下;换作寻常老百姓,这却是天都要塌了的大事。

    牧云作为亲历者,自知冷血和温情都有其理。

    每个人的命运在出生的时候即有了定数。成长过程或听顺天命,亦或逆天而行。

    最终,还是难逃尘世轮回。

    吴家人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牧云并不清楚。

    悟道是玄之又玄的说辞。

    牧云感觉窥到了门径,但又说不清楚根由。

    若是让他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