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字如其人

午夜漫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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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素月和珑星都是焦急的神色,容雪霏稳了稳心神,又摇了摇头,“没事,太久不出来走动,有点不习惯罢了。”

    素月便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

    “还是先去一趟水镜轩吧,不碍的。”

    容雪霏表面上还是一脸淡然,心里早就打了鼓。

    不管祖母说添银子是不是说说而已,祖父却能马上差人过来,既给她又添了一份钱,又让祖母不得不兑现许下的承诺。这晓月堂和水镜轩相聚那么远,怎么就能那么厉害,这么快就把事情传递过去了?

    晓月堂有祖父的眼线不奇怪,奇怪的是,既是有了眼线,那年他又为什么明知是从晓月堂拿出来的点心,还是吃了,而且又是太医治得了的分量?

    看来这安国府里人口不多,看不透的事情倒是挺多。

    原本自己扰了祖母的午休,她还暗忖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现在她的事情不仅暂时舒缓了,还因这件事知道了祖父和伯母都能得知晓月堂的动向,又不免在为自己的前程堪忧。

    她看得出来,祖母就看不出来吗?

    这样一来,她的日子会不会比以前更难过呢?

    一路行至水镜轩,仲墨早就候在在门口,见容雪霏走来,忙笑着引她进去。

    容雪霏进了书房,就看见自己的祖父正站在书案旁,正招呼她过去。于是就连忙请了安,依言走上前去。

    走进了才看到,书案上已经铺好了纸,那方雕了“松枝迎客”的端砚早就研好了墨。

    “雪霏啊,你来得正好,让祖父看看你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说是写字,笔架上摆的却不是她平日写簪花小楷用的那枝笔,心下了然,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便是五个行云流水一般大字。

    一夜北风紧。

    容雪霏写完了就让道一边,让祖父能从正面看到那几个字。

    不管是前世的许诺,还是今生的容雪霏,都不是很擅长行书。只是这位老太爷喜欢,才有所涉猎了的。反正老太爷只是喜欢,却并不苛刻,写好写坏都不打紧。

    老太爷移步过去,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写得比以前好了一点,字的大小适中,四周的留白也恰到好处。”略顿了顿又道,“只是这行书,端庄有余,飘逸不足。雪霏,你还是太拘谨了。”

    拘谨?

    容雪霏愕然抬头,祖父的亲和是自然而然的,安心之余,又听祖父继续说道,“写字和做人是一样的,本来是什么性子,就写得出什么样的字。你的簪花小楷已经写得很好了,温和不失坚韧,秀雅不失大气,和你自己的性子一样,我很放心。只不过,这样的行书,不该是你写出来的。”

    祖父是说她拘着自己的性子了?容雪霏心下一动,忙低了头说,“雪霏恭听祖父教诲。”

    老太爷却是笑道,“什么教诲,你又没做错事。”

    说着便踱步至那紫檀木的桌前坐下,容雪霏跟着走过来,见那紫砂壶里的水是新添的,便拿了茶杯给祖父倒了一杯。

    “坐吧,我有话和你说。”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老太爷一向不拘泥于这些俗礼,不然也不会让容雪霏一个女孩子多年来在水镜轩走动。容雪霏坐在祖父旁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下,因问道,“这是雨前龙井?”

    原本的容雪霏不爱喝苦茶,雨前龙井较于明前龙井,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说也确实是略苦了些。不过经历了两世,现在的容雪霏倒是比较承得住这个味道,也没有苦着脸,又喝了一小口,才把茶杯放下。

    老太爷仔细端看了容雪霏许久才说道:“雪霏,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联想起方才在晓月堂的事情,容雪霏连忙低头,“祖父,雪霏知道,自己是莽撞了。”

    哪知道老太爷摇头,“你是太隐忍了。”

    隐忍二字说得轻巧,却是容雪霏这两年来的真实写照。凡事随遇而安,不喜和人争执,自两年多以前在水镜轩回话,今天这是她第一次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晓月堂,为流云的事情和老太太起争执。

    原是以为她莽撞了,跑去一趟不仅祖母那边很惊险地低空飞过,还惊动了祖父和伯母,祖父却说她太隐忍了?

    “雪霏,我答应过云秋,要照顾好明之,我已经负了她一次,不能连你的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明之,那是容雪霏原本的记忆里都很模糊的事情,老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故的二老爷容瑞崡一向都是府里的老人不肯提及的禁忌。容雪霏也是多方打探才知道,自己那位没见过面的父亲,字明之。

    而云秋就是祖父身边庄姨娘的名字吧?能让祖父一句话里提起两个让他伤心痛苦的人,原因恰恰就是她这个,一直得祖父庇护才能平安活到现在的孙女。

    “祖父,今天原是雪霏不懂事,扰了祖母的午休,又让祖父担心为难了。”

    从两年前那件事起,老太爷自己的身体也是好一天坏一天,容雪霏实在是不希望这府里唯一一个能完全倚靠有事。

    何况每次看到他,她便会想起自己拿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祖父。这番话不是打太极拳,而是真心实意地不想祖父为自己担心。

    而老太爷却叹了一口气,“雪霏,祖父陪不了你多久了,起码在我撒手之前,你得能自己保护自己……”

    祖父固然对她不错,却不似爷爷那样什么都和她说,今天她刚去晓月堂走了一趟,祖父便有这般的转变,莫非这样的容雪霏才是他所期望的?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圈竟然湿了。如果她赶得及见爷爷最后一面,他会不会也说出相同的话来,担心她过得好不好,没有了他的保护能不能照顾得了自己。

    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两个不同地位和经历的老人,作为祖父,对自己孙女的疼爱,原来可以这般相似。

    那一瞬间,容雪霏有一种回到了现代的错觉,好像她还是许诺,还是爷爷身边被惯坏了的小女孩,好像这两年来的种种都是一场梦。

    “爷爷……”

    阔别了两年的称呼不经意地从容雪霏的口中说出,老太爷稍稍愣了一下,既而竟是一脸的欣慰。

    “霏霏,我有多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我记得那时候你才刚到府里,还那么小……”

    尽管两个人记忆中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在这不经意的错位之后,反而拉近了此时书房里这祖孙二人的距离。老太爷借口要寻一样东西,在眼泪流出之前起身走进了里间。

    待容雪霏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心绪,抬头时,却看见仲墨站在门口,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说。

    仲墨经过几番思量,还是挪步过来,低着头小声说了句,“三小姐。”

    仲墨、端砚他们几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进了府里当差便是跟在老太爷跟前,待人行事都极利落的。现在他这个样子,倒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一时间容雪霏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了。拿他当一般的下人吧,总归是祖父身边的人;要是略恭敬一点吧,他的岁数又不大,算不得宋妈妈一般的长辈。

    总归就是近不得远不得,生不得又熟不得。

    眼看着两人就要这么僵着了,仲墨却开口说道,“三小姐,老太爷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又不肯请大夫吃药,您好歹劝一劝,兴许能管用。”

    仲墨的态度很诚恳,话语之间又有些着急,见容雪霏应了,他才松了口气。随后他又想说些什么,却是快速扫了一眼里间的动静,然后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